一刀,这手段之毒,心肠之狠,的确少见得很,连海灵子面上都不禁变了颜色。
青衫人缓缓插刀入鞘,悠然道:“家师曾经教训过我们,你若要证明一个人是否真的死了,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先割下他的头来瞧瞧。”
他目光温柔地望着屠啸天和海灵子,柔声道:“你们说,这句话可有道理么?”
屠啸天干咳了两声,勉强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青衫人道:“我师父说的话,就算没道理,也是有道理的,对吗?”
屠啸天道:“对对对,对极了。”
青衫人吃吃地笑了起来,道:“有人说我师父的好话,我总是开心得很,你们若要让我开心,就该在我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
小公子,好奇怪的名字。
这青衫人居然叫作小公子。
看他的眼睛,听他说话的声音,就可知道他年纪并不大,但已经五六十岁的屠啸天和海灵子却对他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温柔,但连死人的脑袋他都要割下来瞧瞧!
萧十一郎暗中叹了口气,真猜不出他的来历。
“徒弟已如此,他师父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这简直令人连想都不敢想了。
只听小公子道:“现在司空曙已死了,但我们还有件事要做,是吗?”
屠啸天道:“是。”
小公子道:“是什么事呢?”
屠啸天瞧了海灵子一眼,道:“这……”
小公子道:“你没有想到?”
屠啸天苦笑道:“没有。”
小公子叹了口气,道:“凭你们活了这么大年纪,竟连这么点事都想不到。”
屠啸天苦笑道:“在下已老糊涂了,还请公子明教。”
小公子叹道:“说真的,你们倒真该跟着我多学学才是。”
屠啸天和海灵子年纪至少比他大两倍,但他却将他们当小孩子似的,屠啸天他们居然也真像小孩子般听话。
小公子又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我问你,司空曙纵横江湖多年,现在忽然死了,是不是会有人要觉得怀疑?”
屠啸天道:“是。”
小公子道:“既然有人怀疑,就必定有人追查,司空曙是怎么会死的?是谁杀了他?”
屠啸天道:“不错。”
小公子眨了眨眼睛,道:“那么,我再问你,司空曙究竟是谁杀的,你知道吗?”
屠啸天赔笑道:“除了小公子之外,谁还有这么高的手段!”
小公子的眼睛忽然瞪起来了,道:“你说司空曙是我杀的?你看我像是个杀人的凶手吗?”
屠啸天怔住了,道:“不……不是……”
小公子道:“不是我杀的,是你吗?”
屠啸天擦了擦汗,道:“司空曙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
小公子展颜笑道:“这就对了,若说你杀了司空曙,江湖中人还是难免要怀疑,还是难免要追究。”
海灵子忍不住道:“我也没有杀他。”
小公子道:“你自然也没有杀他,但我们既然都没有杀他,司空曙是谁杀的呢?”
屠啸天、海灵子面面相觑,说不出话了。
小公子叹息道:“亏你们还有眼睛,怎么没有看到萧十一郎呢?”
这句话说出,萧十一郎倒真吃了一惊!“难道此人发现了我?”
幸好小公子已接着道:“方才岂非明明是萧十一郎一刀将司空曙的脑袋砍了下来,他用的岂非正是割鹿刀!”
屠啸天眼睛立刻亮了,大喜道:“不错不错,在下方才也明明看到萧十一郎一刀杀了司空曙,而且用的正是割鹿刀,只是年老昏聩,竟险些忘了。”
小公子笑道:“幸亏你还没有真的忘了,只不过……司空曙虽是萧十一郎杀的,江湖中人却还不知道,这怎么办呢?”
屠啸天道:“这……我们的确应该想法子让江湖中人知道。”
小公子笑道:“一点也不错,你已想出了用什么法子吗?”
屠啸天皱眉道:“一时倒未想出来。”
小公子摇了摇头,道:“其实,这法子简单极了,你看。”
他的刀突又出鞘,刀光一闪,削下了块树皮,道:“司空曙的血还没有冷,你赶快用他的衣服,蘸他的血,在这树上写几个字,我念一句,你写一句,知道吗?”
屠啸天道:“遵命。”
小公子目光闪动,道:“你先写:割鹿不如割头,能以此刀割尽天下人之头,岂不快哉,岂不快哉……然后再留下萧十一郎的名字,那么普天之下,就都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了,你说这法子简单不简单?”
屠啸天笑道:“妙极妙极,公子当真是天纵奇才,不但奇计无双,这几句话也写得有金石声,正活脱脱是萧十一郎那厮的口气。”
小公子笑道:“我也不必谦虚,这几句话除了我之外,倒真还没有几个人想得出来。”
萧十一郎几乎连肚子都气破了。
这小公子年纪不大,但心计之阴险,就连积年老贼也万万比不上,若让他再多活几年,江湖中人只怕要被他害死一半。
只听小公子道:“现在我们的事都已办完了吗?”
屠啸天笑道:“总算告一段落了。”
小公子叹了口气,道:“看你们做事这么疏忽,真难为你们怎么活到现在的。”
屠啸天干咳两声,转过头去吐痰。
海灵子面上却已变了颜色,忍不住道:“难道还要将司空曙的头再劈成两半?”
小公子冷笑道:“那倒也用不着了,只不过萧十一郎若也凑巧经过这里,看到了司空曙的尸身,又看到树上的字,你说他该怎么办呢?”
海灵子怔住了。
小公子悠然道:“他若不像你们这么笨,一定会将树上的字削下来,再将司空曙的尸身移走,那么我们这一番心血岂非白费了么?”
屠啸天的咳嗽早已停了,失声道:“不错,我们竟未想到这一着。”
小公子淡淡道:“这就是你们为什么要听我话的原因,因为你们实在不如我。”
屠啸天道:“依公子之见,该当如何?”
小公子道:“这法子实在也简单得很,你们真的想不出?”
屠啸天只有苦笑。
小公子摇着头,叹道:“你怕他将树上的字迹削掉,你自己难道就不能先削掉么?”
屠啸天道:“可是……”
小公子道:“你将这块树皮削下来,送到沈家庄去,那里现在还有很多人,你不妨叫他们一齐来看看司空曙的死状。”
他笑了笑,接着道:“有这么多人的眼睛看到,萧十一郎就算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这冤枉了……你们说,这法子好不好?”
屠啸天长长叹了口气,道:“公子心计之缜密,当真非人能及……”
小公子道:“你也用不着拍我的马屁,只要以后听话些也就是了。”
听到这里,不但屠啸天和海灵子都已服服帖帖,就连萧十一郎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小公子实在是有两下子。
他倒还真未遇到过如此厉害的人物。
萧十一郎有个最大的毛病:愈困难愈危险的事,他愈想去做;愈厉害的人物,他愈想斗一斗。
只听小公子又道:“你们到了沈家庄后,我还有件事想托你们。”
屠啸天道:“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