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夜拿着面具,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面具上的云纹,视线紧锁在云沫的脸上,看她的目光有些暖,有些宠溺。
先前,他还在因云沫为荀澈泡制熊胆酒而生气,此刻,收到云沫亲手做的熊骨面具,他觉得,自己要比荀澈幸福多了。
虽然熊胆酒比他的面具价值更高一筹,但是泡制熊胆酒方法简单,根本无需花什么心思,打磨熊骨面具就不同了,需要耐心,同时细心,尤其,云儿送他的这张面具还打磨得如此光滑,面具上的云纹雕刻得栩栩如生,一番比较,云儿对他可用心多了。
想到这些,云夜心情大好,看云沫的目光,也由之前的温热变得炽热。
云沫被他这般盯着,觉得浑身不自在,心跳也不可抑制的加快。
“我……我回去睡觉了,明天早上,你记得将面具戴上,这样隐蔽一些,省得被你的仇家寻到。”
这也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打磨这张熊骨面具的原因。
笠日一早,云沫做好早饭,去院子里叫云夜,云晓童进屋来吃。
院子里,云夜正陪着云晓童扎马步,两人面朝另一方,云沫走过去,只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背影。
“云夜,童童,洗脸吃早饭了。”她像平常一样,很随意的唤两人。
“嗯。”云夜轻应了一声,旋即转身。
他转身过来,正好与云沫面对面相望,两人隔得不远,目光相撞,视线交缠在一起。
云沫看清他的脸,心颤了一下,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眼前这人,还是云夜吗?
此刻,云夜戴着她昨夜送的熊骨面具,那熊骨面具很好的遮住了他脸部的伤疤,露在外面的肌肤白腻如瓷,细嫩如玉,绝美的下巴,绝美的下颚曲线,极具个性的熊骨面具搭配他那一身素色黑袍,一头青丝微散于肩头,身材挺拔,傲立,薄唇抿起一道性感的弧线,这样看,他整个人绝美又有些魔魅,像天使又像魔鬼。
云夜听到云沫倒吸气时发出的细微声音,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云儿,口水流出来了。”他含笑提醒。
云沫回了回神,赏了他一记白眼,“又想戏弄我不是?你当我是傻子,还会上当。”
“娘亲,你真的流口水了。”云晓童盯着云沫嘴角的一点点透明液体,少年老成般扶了扶额,“娘亲,你放心,身为你的乖儿子,我是不会笑话你的。”他说着,扬起小脸,看了看云夜,“要怪,就怪夜叔叔戴上面具实在太漂亮了,荀叔叔说,爱美之人,人皆有之,娘亲你流口水是正常的。”
云夜:“……”
云沫一边听宝贝儿子的神逻辑,同时伸手摸上自己的嘴角。
这一摸,手指正好触碰到一点点湿滑的液体……好像是口水。
凌乱了,彻底凌乱了,她……居然……真的流口水了。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容易犯花痴的人,之前,在闻香楼初见荀澈时,她也没惊艳到流口水的地步呀,这不是口水,一定不是口水。
云沫自我麻痹了一会儿,盯着云夜跟云晓童,是这样解释的。
“嗯嗯,你们产生错觉了,这不是口水,刚才洗脸时,我没有擦干。”
“咳!”
云夜轻咳了一下,觉得她这个解释,好生牵强。
云沫听到云夜的轻咳声,瞪眼将他瞧着。
那愤怒的眼神,闪烁着火光的眼神,分分钟足以将云夜给灭得渣都不剩。
盛怒下的女人,比母老虎还可怕。
“咳,我去洗脸。”云夜很识趣的装瞎卖傻,“我什么也没看见,刚才是我看错了。”
“娘亲,我刚才也看错了,你没有流口水,绝对没有。”云晓童后知后觉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呜呜……娘亲的眼神好可怕,他是不是要吃竹笋炒肉了。
竹条还没上身,云晓童觉得屁股已经疼了,他心虚的瞄了云沫一眼,“娘亲,我也去洗脸了。”说完,拔腿就开跑。
云沫强行扭转了自己光辉的形象,满意的勾起唇角。
三人刚用完早饭,荀书找上了门。
荀书不知道云沫母子搬家的事情,到茅草屋走了一遭,是莫青山告诉他,云沫母子俩已经搬进了田家祖宅。
云沫将荀书请进屋,帮他倒了杯热茶。
荀书一早赶来阳雀村,着实是有些渴了,咕咚咕咚饮了一碗茶,才望着云沫道:“云姑娘,汴都有消息传来了。”
提到汴都,云沫猜到,荀书是要和他谈猪糯米肠的事情。
她静静的听着,荀书将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给云沫听。
“几家食品铺子的掌柜都回话说,那猪糯米肠,血肠送出去没几天,就有顾客回去铺子,说还想再买一些。”说话时,荀书好像想起一些事,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才接着道:“据说工部侍郎府跟京兆府的下人还去买过,公子说了,让你这次多准备一些,送到汴都去。”
云沫听说工部侍郎府,京兆府的下人都去过荀家的食品铺,想要买猪糯米肠跟血肠,心里十分高兴。
无论是工部侍郎府还是京兆府,在汴都都是有名头的,这两家都看得上她做的猪糯米肠,血肠,再做一批猪糯米肠,血肠送到汴都去,继续打着荀家商铺的名头,肯定不会再愁销路。
听荀书说完,云沫含笑点头,“荀书,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我会尽快再做一批猪糯米肠跟血肠出来,熏制好后,我再送消息到闻香楼。”
“嗯。”荀书客气点头,“云姑娘,你只要传一个消息到闻香楼即可,我家公子自会安排马车到阳雀村来拿货。”
原本风雨之夜,荀书见云沫跟云夜待在一间房里,两人的身影紧密靠在一起,他挺为自家公子伤心的,也有些生云沫的气,但是,后来云沫又送了荀澈熊胆酒,他心里的气也就消了,所以,现在对云沫说话才这般客气。
“云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给你的信。”谈完猪糯米肠跟血肠的事情,荀书从怀里取了一封信出来,伸手递给云沫。
云沫接过信,展开来看。
荀澈信中所述,是有关云晓童上县学的事情。
六月二十,县学夫子卫东阳以茶会友,想在茶话会上顺便考一考云晓童。
云沫看完内容,将信收起来,“荀书,回去转告你家公子爷,六月二十,我一定带着童童到县学。”
想起自己送荀澈的熊胆酒,云沫笑了笑,又问道:“近来,你家公子的身体可还好。”
那日,荀澈不告而别,荀书又说他淋了雨,所以,这几日,云沫心里一直记挂着他的身体,也不知他的身子有没有好些。
“那熊胆酒泡好后,提醒你家公子早晚小酌一口,这样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多谢云姑娘关心,我家公子身子好多了。”
其实,他很想告诉云沫,自打她送了那壶熊胆酒后,他家公子的身体好转了很多。
……只是哪壶熊胆酒,公子爷一口都舍不得喝,当宝贝一样藏在柜子里。
送走荀书后,云沫去了莫屠夫家。
既然荀澈已经帮她铺开了猪糯米肠跟血肠的销路,她就赶紧再赶做一批出来,趁热打铁,让荀澈的人再送这批入京,这一次,她要彻底铺开这两样东西的销路,让汴都的大户人家,都知晓这两样新的吃食。
云沫到莫屠夫家时,只见孙氏一个人看着门口的肉摊。
“云沫丫头来了。”孙氏见云沫朝自家走来,赶紧搬了凳子,递给过去。
她现在对云沫是打从心眼里感激。
云沫接凳子坐下,望着孙氏笑了笑,随口问道:“孙婶,你一个人看肉摊,莫大叔呢。”
“今儿生意不忙,你莫大叔上你家茅草屋帮青山忙去了。”孙氏乐道。
听孙氏这么说,云沫这才想起来,莫青山是跟她提过,只要莫屠夫不忙杀猪生意,就让他帮忙翻盖豆腐坊。
云沫坐了小会儿,赶紧和孙氏说正事。
“孙婶,这几日,可有猪杂碎?”
孙氏知道云沫是想买猪杂碎,笑了笑,道:“云沫丫头,你问得真是时候,正巧了,明儿你叔刚好要去隔壁村杀猪,我让他帮你弄些回来。”
云沫知道,莫屠夫经常上邻村杀猪,赚些杀猪的劳务钱,再顺便从杀猪的农户家里买些猪肉回来卖,但是明天一天,顶多只有两三头猪可杀,他需要大量的猪杂碎,这些可不够。
“孙婶,莫大叔明天有几头猪要杀?”云沫淡淡的问。
孙氏算了算,道:“好像有三家人请你莫叔杀猪,云沫丫头,你问这事做啥?”
只有三头猪的猪杂碎,远远不够。
云沫心里有些犯愁。
只要手里有钱,猪杂碎倒是容易买到,但是她去别家的肉摊买猪杂碎,别家一定不会像孙氏那样,将猪杂碎料理干净再卖给她,她自己买回来洗,又会耽误很多事儿,左右是个麻烦。
“云沫丫头,你遇上啥难事了,说出来,兴许婶子能帮你想想办法。”孙氏瞧出她有些犯愁。
云沫见孙氏这般关心自己,笑了笑,道:“孙婶,我没遇上啥难事,就是想多买些猪杂碎,明天,莫大叔只有三头猪可杀,三头猪的猪杂碎太少了。”
“嗨,我当是啥大事呢。”孙氏拍了拍大腿,看着云沫,又道:“你莫大叔干了多年的杀猪匠,卖了多年的猪肉,和城里许多家猪肉摊的老板都熟悉,你若是嫌三头猪的猪杂碎少了,我让你莫大叔去城里的肉摊问问,招呼一声,让那些肉摊老板也将猪杂碎卖给你,你看成不。”
听孙氏说完,云沫心里闪过一计。
的确,莫三钱干了多年的杀猪匠,与城里的肉摊老板熟识,若是让他出面去城里的肉摊收购猪杂碎,价钱一定会比自己出面收购便宜一些,再者,莫三钱有门路,办事效率一定也比自己高。
“孙婶,我想到一条赚钱的门路,你有兴趣听听吗?”
“啥门路,云沫丫头,你说说看。”提到赚钱,孙氏眼睛都亮了。
贺九娘已经答应将秋月许配给青山,眼看青山翻年就二十了,她得加把劲儿存钱,好早日将秋月娶进门。
云沫将自己心里的想法,细细讲给孙氏听。
“孙婶,莫大叔和城里那些肉摊老板熟识,我想请莫大叔出面去城里的肉摊,帮我收购一些猪杂碎,莫大叔与那些肉摊老板打了多年交道,了解行情,由他出面去收购猪杂碎,价格肯定比我亲自去收购便宜一些,莫大叔将猪杂碎买来,孙婶,你还像以前那样洗干净,我嘛,还按照原来咱们谈好的价格,从你们手里买,当然,如果莫大叔收购时,价钱出得高,我也会适当给你们涨价,孙婶,你看如何?”
云沫说得很清楚,孙氏也听明白了。
她低头琢磨着,没有立即回答云沫。
云沫见孙氏在琢磨,也没有心急,静静的等着她回复。
孙氏想了想,觉得这是条赚钱的好门路。
按着云沫丫头所说,孩子他爹花越低的价钱收购猪杂碎,他们就赚得越多,猪杂碎涨价,云沫丫头也会适当给她们涨价,这生意怎么算,他们都不会亏本。
“成啊。”孙氏考虑清楚后,拍板应下,“云沫丫头,你莫大叔明儿上午去隔壁村杀猪,下午,我就让他去城里帮里收购猪杂碎。”
猪杂碎的事情解决了,云沫顿时舒展了眉头。
“孙婶,那就有劳你和莫大叔多费心了。”
“云沫丫头,你还和婶子客气啥。”孙氏摆了摆手,“你帮我家青山说媒拉线,我还不知道咋感谢你呢。”
谈完正事,云沫又小坐了一会儿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孙氏硬塞了她一块肉,说是感谢她给莫青山说媒拉线。
秭归县。
县学夫子卫东阳办茶话会,以茶会友的事情传到了县衙府。
“小姐,听说卫夫子这次办茶话会,主要是为了见云沫母子。”琳琅夺目的绣楼上,慧珍站在袁金铃的身旁,揣字度句道。
听完慧珍的话,袁金铃美眸眯了眯,一道冷光闪出。
知道袁金铃恨极了云沫,慧珍揣摩了一下,顺着她的心思,继续编排:“小姐,你说云沫那贱人有什么好,云夜那个丑八怪向着她就算了,就连荀公子跟卫夫子也向着她,卫夫子为了见她,还专门办了茶话会。”
袁金铃没有做声,但是怒气已经达到了临界点,一只手狠狠的掐着身下的椅子,恨不得将那木椅子抠出一个洞来,方才解恨。
“小姐,据说,卫夫子这次请了好些咱们秭归县的青年才俊去参加茶话会,荀公子也收到请柬了。”
这正是袁金铃最气愤的地方。
卫东阳那个老不死的,请了荀澈,请了云沫,请了秭归县很多青年才俊,唯独没有请她袁金玲。
她袁金铃可是堂堂县令千金,秭归县第一才女,卫东阳竟然看不起她,真是气死她了,若不是因为卫东阳之前是国子监的教学夫子,又是大燕有名的大儒,她早就……
“慧珍,去准备一份礼物,咱们去县学走一趟。”
她绝对不允许云沫那贱人在茶话会上出风头,绝对不允许。
慧珍退下去准备礼物,很快,主仆二人去了县学找卫东阳。
“小书童,我们是县衙府的,我家小姐想见卫夫子,麻烦你去通报一声。”主仆二人站在卫东阳的竹屋前。
小书童瞟了袁金铃主仆一眼,“请二位姑娘稍后。”
“二位姑娘,请随我来吧。”小书童进了内院,不久,就折了回来。
袁金铃眼神示意慧珍将礼物递给小书童,然后随他进内院见卫东阳。
内院的天井里,卫东阳正在与人对弈,那人银袍如月光倾洗,面容如玉,出尘绝世,不是荀澈又是何人。
“荀公子,你也在。”
袁金铃走进内院,一眼看见荀澈坐在卫东阳的对面,心里一喜,赶紧娉婷的走过去。
荀澈见她走到自己身边,礼貌性点了点头,然后就没再看她一眼,将视线移到卫东阳的身上,“既然卫先生有贵客来访,那在下就不打搅了,告辞。”
“夙月,咱们出来这么久了,回府吧。”
“是,公子。”夙月冲着卫东阳礼貌性的笑了笑,然后推着荀澈离开。
荀澈要走,卫东阳没有挽留,只让书童送他和夙月出府。
袁金铃盯着荀澈离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重重的咬了咬唇,“荀公子……”
可惜,荀澈根本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袁小姐,请坐。”
卫东阳见袁金铃一直盯着荀澈离开的方向,目光痴恋,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听到卫东阳唤自己,袁金铃这才收回视线,挑了一张石凳坐下来。
“袁小姐屈尊前来拜访老朽,不知所为何事?”卫东阳一边说话,一边给袁金铃倒了一杯茶。
袁金铃接过,放在自己面前,“听说卫先生要办一场茶话会,以茶会友,可有此事?”
“的确有此事。”卫东阳没有隐瞒她。
袁金铃笑了笑,直接开门见山道:“金铃仰慕卫先生才华已久,卫先生这次办茶话会,不知金铃是否有幸参加?”
虽然她脸上带着笑,可是言语里却是对卫东阳施加了压力。
就算卫东阳以前再厉害,再有名望,可是,那些都已经成了过往,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而她袁金铃,可是堂堂县令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