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劳的自然是他们热爱的异国祖国。
大儒公诚兄的惊恐表现让李奭心中得意,越发感觉到了做辽国人的优越感,赞叹祖宗当年选择追随辽国的英明。
所以,他的底气更足了,姿态更傲慢张狂了,声音更响亮了,眼珠子也红了,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也馋肉馋的,挥舞着一块肉嘲弄怒喝:“你们在吃肉哇。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国家困难?你们自己吃肉,却让我们大辽上国的高贵使节天天啃干菜,这就是你们宋国的孔孟之礼?这就是你们追求的礼仪之邦礼乐文明大国?啊?”
喝斥一屋子的宋国体面官僚及读书人如同随意喝斥三孙子,如同教训小孩子一样,可包括耿南仲、公诚兄、高年兄在内的一屋子的此前正义凛然有节操有骨气的达人,无人敢吱一声。
那位正对喝斥的公诚兄在惊恐中甚至对李奭露出赞同和讨好的笑。只是那硬挤出来的谦卑谄媚笑,比特么哭还难看。
辽使赤狗儿哈哈大笑,但眼珠子更是血红的,流露着无尽贪婪和能肆意敲诈掠夺的快感。
他抓起一盘菜,啧啧连声:“这是什么?这是肉哇。本使最爱吃了。”
说着捻起菜中一块肉丢嘴里,狼一样嚼着,“嗯——,真特娘的好吃。”
赞叹间却是猛地一俯身子,紧对着案几后的耿南仲的脸粗暴大吼:“耿老儿,你说的困难在哪呢?你一直在哭穷骗我大辽国,你在耍我欺负我无知不够聪明,是不是?啊?“
”你这糟老头好大的胆子,莫非你活腻味了?还是你宋国急着早早灭亡在有意惹怒我大辽国尽早发兵?”
耿南仲正在那拼命强装镇定从容,急思对策,猛然被喷了一脸口水,抬眼看到一张丑陋狰狞的大毛脸就在他眼么前,那喷着腥臭味的大嘴开合间就象愤怒咆哮的野兽利口正要咬到他的脸,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吓得他喝呃一声一个倒仰,屁股挪着坐垫拼命后移中,他下意识地起身就想跑,蒙蒙混沌一片的脑子里只有躲开眼前野兽的念头,可惜他吓瘫了,浑身无力,只剩下哆嗦,没能一跃而起展示他在历史上闻听金军杀来时的那股子逃离皇宫御书房的飞毛腿绝活。
赤狗儿轻蔑地鄙视着耿南仲,越发笑得狂妄响亮,转而开始吃菜,也不用筷子,直接伸黑毛大手抓。
其他辽人也哈哈大笑着纷纷伸爪子吃起附近案几上的菜来。
那吃相,狼吞虎咽,落在一众儒生眼里就变成了可怕的野兽一样令他们惊恐,别说有胆子喝斥阻止一声了,就是动都不敢乱动一点,生怕一个不慎引起这伙野兽的误会把按着的弯刀拔出砍过来要了自己的小命。
辽使来京后,可不是没借故杀过人,冤死的有驿馆负责招待使节团的人,甚至有去谈判的官吏。就算不杀,也有不少被辽蛮子肆意殴打成残废的,辽国得了上风,使节团欺负宋国虚弱无能,在京城行事简直肆无忌惮,而且行凶后也确实屁事没有,弄得驿馆人员上下整日胆战心惊,而官员则把去谈判视为送死之旅,一听耿南仲派遣自己就装病甚至不惜自残来逃避........
所以这帮子跟着耿南仲来的人都怕遭殃,不死,打残废也不行啊,那更可悲可怕,就不是之前骂赵岳抢了他们的肉菜时那么变着花的敢骂敢为了。
赵岳这边五条大汉个个正是好饭量的时候,一边听戏一边吃饭,风卷残云般已经把满桌子菜吃个差不多了。
辽使团这帮蛮子大把抓,大口倒,狼吞虎咽不象人行,很快也把带点肉的青菜全吃光了,完后意韵未尽,在耿南仲一伙情不自禁咽着口水中一个个啧巴着嘴,显然很不满足。
话说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正经吃过肉了。
辽国抢杂胡得的那点牲畜可经不住吃,金贵着呢,还得留种呢,就是辽皇之尊也轻易不敢享用牛羊了。燕王则更是身体力行,领头不吃牛羊,以有效控制下面的贵人任性自私贪吃而断了牛羊种绝了游牧民族的根本。
想吃肉?
打猎去。草原猎狼,山川猎野兽去。
可辽国如今太缺马,在广阔的草原哪那么容易能追捕到猎物。进山打猎同样不易。
此时的金国和辽国一样糟糕。
牛马羊.....被辽国暴兵发动的游击战突袭抢走太多,却全落入了海盗这个渔翁之手,加上连吃带祸害,分散各地的庄稼与部落也和牲畜一样遭遇毁灭了太多。也就金军核心部落主力部落,辽军畏惧女真战斗力而不敢侵犯,才得以幸免。但金军主力惊慌愤恨下要拼命四处阻击和追杀辽军游击队,人要玩命,战马也自然顾不上顾惜,连累带战死,战马也折扣极大,灾后整个金国也没多少战马了,也是靠招揽和投靠来的杂胡才能补充一些牲畜马匹......吃肉也只能依靠打猎。好在渔猎是女真人的老本行,又守着富饶的大河和大兴安岭,加上杂胡的总人口也比辽国少太多,肉食情况才比辽国好些。
金国盯着辽国,眼珠子是红的,只是一时元气大丧,将士精疲力尽,新招的部落也需要震慑拉拢好,没能力在今冬就报复。
辽国则盯着宋国,眼珠子是红的。
都是为了“吃肉”哇。个个恨不能立即把目标吞到肚子里。恶劣的环境只会逼发出更强盛的欲望更激烈的战争。
耿南仲只盼着辽人享用了肉就赶紧走。
可是赤狗儿却不走,就拿耿南仲穿的袍服当抹布,伸一对熊掌一样的大手直接在耿南仲身上擦啊擦啊仔细擦手。耿南仲强忍着恶心和怒气让赤狗儿擦完了手,心说羞辱够了老夫,耍尽了威风,这下该走了吧?
不料赤狗儿却猛然抓小孩子一把将他从地上抓起来,轻易揪过了案几,扔垃圾一样轰隆丢在地板上,并且穿着肮脏大皮靴的大脚板一脚踩在赤南仲的胸口上,在耿南仲惊骇欲绝中俯视咆哮:“耿南仲,你以及你宋国上下想死想活?”
耿南仲下意识就想说:当然想活。可是他被踩得喘不上气来一样,话就没能冲出口,反倒保住了体面。
赤狗儿显然也不需要他回答,俯着恶狼一样的毛脸大吼:“若想活就休再拖延敷衍,明天,就明天一天,你宋国若再不给个痛快答应。本将就立即回国报告我主。然后为先锋,引大军南下自取一切。你,听清了,记住了吗?”
耿南仲喘不上气来,只吓得要死,哪还顾得上什么相爷尊严为人的脸面,叧还管国家不国家的,拼命喘气抬头点点。
“哼。”
赤狗儿鄙视了一声,撇大嘴嘲讽道:“耿南仲,你果然难忠啊。你死爹倒是很有预见。”
骂完这句才收脚,带着手下得意洋洋走了。
耿南仲受了奇耻大辱,威严丧尽,他的同伙们也没侥幸,一个个肉没吃上,菜没沾一口,却被辽人故意耍威风狠抽大嘴巴子全打成了猪头。这些官僚、名儒或太学生在辽人凶威逼迫下甚至不得不自己主动打脸把自己揍成猪头。
德高望众的公诚兄和高年兄两老头也一个熊样,都顶着猪头,都丢尽了脸面,倒是和耿南仲谁也不能笑话谁了。
耿南仲精心策划的忽悠赵岳的这场戏,全被意外到来的辽国使节搅黄了,算计不成,反而出乖露丑让赵岳看了笑话更看透了朝廷这帮子人的虚伪无耻废物无能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