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黄潜善,一个是宫中太监,都穿着符合身份的标准袍服,天气正炎热,穿得少,身上也不可能藏什么,而且能看出实际都在害怕辽人的野蛮霸道,骨子里对辽国极畏惧,只是在强装镇定从容潇洒权重之臣风度罢了,这样的懦弱废物家伙在宋国官场太常见了,闭眼随手一抓也一大把,不可能是什么武力威胁。
赵公廉本人也是武将装扮,配剑,手持折扇,别无它物,未做宋国文臣名流喜欢的宽袍大袖长翅官帽风雅高贵扮相。
辽方则全骑马能掩饰,还带着个行囊,需要具体检查一下。
赵公廉两侍卫中一人正是步将侍卫队长没面目焦挺。
他过去查看了一下。
辽方也没那么蠢会违约耍可笑小心眼藏带什么弓弩。没问题。
检验完毕,耶律淳哈哈大笑,只带着两个随身侍卫和那个随从文吏大步走过来。
他也是带刀武将打扮,只是盔甲描金彩绘照样能显示尊贵王者身份。另两侍卫留在原地看马,距离赵公廉这边的遮阳棚有五十步开外,以示无威胁无恶意。
遮阳棚自然是两个,一方一个,相距约二十米....就算赵公廉无惧,耶律淳却深居戒心,也不敢双方对桌同坐一处。
耶律淳率先进了辽方遮阳棚下站定。
两重甲侍卫大汉侍立在左右靠遮阳棚边的两侧,一个拄着森森的全铁长柄狼牙棒,一个拎着个人脑袋大的狼牙链子锤,二者静静站那不动也浑身流露着恐怖强大气息,必是难得的猛将,燕王的心腹侍卫大将。
那随员文吏则忙着打开那个行囊,把囊中的小酒坛、酒壶、酒杯、水果茶点......摆到双方的案子上,然后恭谨侍立燕王稍后侧。
这是辽方为地主的待客之道。
赵公廉敢不敢享用是另一回事了。也是主方可利用来嘲笑宋人胆小多疑不英雄的下马威好道具,于谈判没大用却可提升谈判气势。粗鄙蛮子或不知也不讲儒家那一套的强盗国在这些方面也是极注重细节极擅长玩这个争心理优势的。
耶律淳傲立在那,仔细瞅着阳光下的赵公廉。
这是他第一次能当面这么近好好看看名震天下的赵公廉到底长什么样。
看清后,他毫不吝啬地赞道:”人道人中龙凤出沧赵,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甚闻名。文成侯当真是好男儿好风采!“
这是由衷之语。
赵公廉不但长得好看,而且风度翩翩中还英姿挺拔满身的威势霸气,气质绝不下于当世任何帝王贵胄,当真是世之罕见奇男儿。燕王如此说也是有示好之意,显然仍怀着招揽之心。否则以他的身份和城府在这个地方是绝不会说这个的。
赵公廉果然并没有按宋官传统会做的那样以外臣之礼拜见燕王,完全是以平等身份行事。
对燕王的赞美与明显的招揽美意,赵公廉只平淡笑了笑,儒文明宋人习惯谦虚客套话都不说一句,坦然享受了赞誉。
那文吏见赵公廉对耶律焞如此拿大,不禁大怒讽刺呵斥道:”赵公廉,难道你连你儒家上下尊卑之礼都不懂了吗?“
赵公廉却恍若未闻,鸟都不鸟文吏一眼,把他当不存在的空气。
辽蛮子欺负宋人上百年,早傲慢习惯了。
文吏虽不是什么辽国尊贵者,却是位高权重的燕王的心腹幕僚,几时吃过汉人这种气。
想当年,燕云汉人统统只是大辽国的奴隶族,虽然也跟着辽人沾染了凶野敢战之气,却仍是卑贱之极的蝼蚁,别说是他了,就是随便一个契丹人也能随意欺辱甚至杀掉。燕云汉人有了骁勇也只能老实认死。懦弱的宋国汉人也敢如此嚣张?
此人一时万万接受不了这种颠倒变化,也是有意替主子训斥打压赵公廉的威势,所以脸上更怒了,待又要张嘴更刻薄放肆地呵斥羞辱挑衅,不想赵公廉没什么反应,耶律淳却主动制止了他继续耍横发威风。
别搞那一套了。
对付其他宋官绝对好使的这一套对赵公廉显然屁用没有。强为下去,只会被鄙视为耍宝卖弄的小丑,徒让人笑。
耶律淳早已深知赵公廉不走寻常路的为官为人风格,试探一下,见好就收。
他瞅着赵公廉,一伸手指向遮阳棚,”文成侯,请吧。“
说着,他大刀金刀地往案几前的马扎上一坐。
赵公廉却笑眯眯的仍然不吱一声。
侍立在侧的焦挺突然又动了。
他大步流星走到宋方遮阳棚下,先把案几搬开了,随即掀开了那张地毯,仔细搜查地毯下的情况。
耶律淳一愣,随即大笑道:”文成侯,你难道认为我大辽会在地毯下藏着地道伏兵暗算你?“
讽刺鄙视多疑可笑的胆小鬼之意充分流露。
赵公廉却神色丝毫不变,笑着轻摇着折扇仍不吱声。
这地方就是搭了两个四面皆空的简易棚子,地上在今日临时铺上地毯。
地毯下就是原貌的河边野草地,至多是清理了不平的石头土坎,斩平能让地毯不平的一些硬梗草。哪有什么地道暗坑机关。一目了然,除了原貌野草或裸露的地皮,什么也没有。
焦挺却很认真,仍然一块块地仔细观察,看到个丑陋虫子爬来爬去的也一脚踩碎,更别说可能藏在草中的毒蛇了。
在辽方的满脸轻蔑鄙视笑容注视下,他不急不躁仔细扫过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正要抖手把那张大地毯重新铺上,这时赵公廉身侧的那个更高大的卫士动了。
”慢。“
焦挺闻声即止。
那高大卫士和焦挺一样都戴着罩面甲,瞧不到真实面容,只露着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轻盈走过来,先是轻轻地绕着遮阳棚外围转了一圈,应该是同样什么也没发现,然后又走进棚下,专门踩着裸露的地表慢慢转悠着,似乎仍然没发现什么,也不可能发现什么,但他却突然俯身对着棚子大致中央那块的一丛寻常野草,慢慢伸手捏住其中一根较粗硬并且已被辽方斩短到快贴到地皮的草梗捏了捏,然后在选定的部分向上拔断......
辽方,包括耶律淳在内,嘲笑的神色终于变了,保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