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寓北在她背上拿起右手,轻轻擦拭她两鬓的泪水。苏儿又笑了笑,笑意里竟有些女儿的羞意,似是第一次让丈夫看到流泪,很是娇羞,只是笑意惫懒已极。
金寓北抚住她的面颊,无限心疼。两人劫后重见,四目对望,恍如隔世,浑然忘怀身周一切。
几名总兵府侍卫见尹参卯迟迟不下手,众人只这么木然地呆站着看两人欣喜重逢,已是极为不耐,俱都瞪视着尹参卯。这些侍卫们平日飞扬跋扈、欺凌弱小早已是家常便饭。莫说是对付敌人,即便是毫无相干之人,只要看着不顺眼,也定会让他吃尽苦头。
其中一名使长鞭的侍卫更不再等尹参卯下令不下令,大叫一声:“死就死了,还在这里打量个毬!”在金寓北背后舞长鞭当头抽下。
尹参卯心中猛地一紧,以为这侍卫即刻就要命丧当场。
岂料,金寓北竟似根本就没听到叫声和鞭声,自顾看着怀里的心爱妻子。眼看长鞭及身,竟然丝毫不动。
就听“啪”地一声,那长鞭竟结结实实地击在金寓北背上,金寓北背上的棉袍登时裂开一条长长的大缝,棉絮随之翻出。尹参卯立时心中雪亮,原来这汉子正在心神激荡之中,对身周众人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心中不禁大悔没有乘机早早下手。
尹参卯见金寓北硬硬挨下一鞭,竟恍如不觉一般,连头都没回,依旧纹丝没动。他即刻握紧手中金轮,亢奋得浑身发颤。此时还不乘机痛下辣手,更待何时?他慢慢向前迈出两步,举起金轮,狠命向金寓北头顶砸落。
苏儿看着丈夫,突见他头顶金光乍现,惊叫道:“师兄!”右手竭力向旁拉金寓北。金寓北见苏儿脸色大变,遽然惊醒。右膝使力,于间不容发之际,硬生生向右移出两尺远。金寓北身形未定,“呼”地一声,凉风袭面,尹参卯的金轮已在右脸旁落下。“哧”地一声,金寓北右臂棉袍又被金轮划开了。
尹参卯一击不中,心中大悔亦大骇。即刻就要飘身倒纵,抱定了看情势脱身的主意。
不料,他变起再快,也已是晚了。尹参卯陡觉持金轮的右臂剧痛椎心,再也拿不动金轮,那金轮撒手掉落。原来金寓北横移之间,左手抱紧苏儿,翻出右掌,待尹参卯金轮一落下,一记太和掌第三十五式“截天断日”,即刻向右横击而出。
尹参卯右臂登时断折甩了出去。金寓北探手接住落下的金轮,“唰”地一声向后甩出,双腿一挺,怀抱苏儿又向旁跃出两丈多,伸脚挑起弯刀,接在右手里。
就听“噗”地一声,众人陡见一片血光。尹参卯的上身竟从腰间歪倒在地上,他的双腿竟还站立片刻,方才摔倒。众多残暴狠辣的巨盗、侍卫见此惨状,登时目瞪口呆、惊骇变色。
金寓北看看苏儿,见她秀眉深蹙,额上细汗沁出,很是苦痛。不由大惊,叫道:“苏儿!”苏儿抚住下腹道:“师兄,宝贝他、他要来了。”
就在此时,又听镇西人声喝叱惨呼。苏儿即刻道:“异儿!熊大人!”
金寓北全身一震,又看看怀中苏儿。苏儿道:“师兄,快,熊大人与异儿在前边!”
金寓北回头冷冷地看看那些巨盗、侍卫,众人俱都一凛,紧握一握手中兵器。但金寓北并不理会一众侍卫、巨盗,走到人丛旁边,拾起苏儿的扶苏剑,插在腰间,随即抱着苏儿一跃坐上马鞍,以右手弯刀拍马而去,众侍卫、巨盗呆立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金寓北转出大镇,直向西赶去。
奔行之间,见镇西一众官兵正围住一座古庙,大呼小叫,地上躺下了七八名兵丁,都是身上插着羽箭,马车却不见了踪影。有几名兵丁手持火把,正在大叫,看样子是在威胁要放火烧庙。
金寓北怀抱苏儿,依旧纵马如飞,右手抽出弯刀,向官兵急奔而去。
一众官兵见一人一骑疾驰而至,大半已停手住口,转头看向金寓北。
待近了一些,众官兵见不是自己一伙,纷纷呼叱放箭。金寓北舞弯刀击飞羽箭,眨眼即到了官兵丛中。看金寓北催马不停,弯刀左右翻飞。只听得众官兵惨呼连连,骏马冲过之处,每个兵丁都被斩掉两个手指,人人抱手哀嗥,刀枪、弓箭掉落一地,几枝火把也掉在雪上。
金寓北冲过人丛,复又拨马冲回,众官兵俱都魂飞胆落,四散奔逃。
金寓北径直冲到古庙门口,大叫:“熊大人!熊大人!”好一会儿,才听门里“嗵”地一声,庙门慢慢打开。
金寓北见熊廷弼身上已几处受伤,但见他尚能走动,金寓北心下稍安。又问:“大人,异儿呢?”熊廷弼有气无力道:“金大侠,我在此处阻截官兵,让李义驾车载着上官二小姐向西奔辽河走了。”
金寓北向西看看不见人迹,心中大为不安。低头看看苏儿,见苏儿剧痛疲累之下,又已神思恍惚。熊廷弼也看看苏儿,道:“金大侠,为今之计,上官女侠生产要紧,须及早找个安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