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抬头,一张令人心驰摇曳的脸出现在了眼前。脸似山岳为画,双瞳微转,星辉流转。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在这棵见证了张家数百年盛衰的古杏之下,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灰白的长发仿佛带去了几分岁月沧桑的色彩,这样的沧桑,衬的那张年轻的脸仿佛带着一层蒙蒙的光泽,如天边明月,绝世美玉,雪岭之花。
卫瑶卿一阵恍惚,放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也是这张脸,撑着一柄墨黑的十八节骨竹伞,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她的跟前。
她心中一悸,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心跳让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没想到隔了两世,同样的十三岁,看到这张脸时的心悸也是如此的相似。不同的是,彼时她是无忧无虑的明珠儿,身边有庙远先生作伴出主意,她也付诸了行动,奈何总是相差一步,她回长安,他也回了实际寺,待她回到实际寺,他又离开了。
而现在,她曾经满心的少女情怀在家族覆灭、亲人离去的冲击之下早已剩不下什么东西了。以至于初时的悸动之后,她心中已是一片平静,或许还有些微的怀念,为曾经的那个明珠儿,如每一个普通的少女一般,在合适的年纪,遇到了那个敲击她少女情怀的美少年。就似韦庄的《思帝乡》中所言的那样“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但后两句,她并不喜欢“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她不是后两句中的那种女子,她拿得起,自然也放得下。从前满心少女情怀的明珠儿不是,如今的卫瑶卿更不是。
裴宗之,出自江南裴氏,这个大楚曾经首屈一指的世族,裴家先祖裴无忌曾是太宗皇帝打下江山后绘制的《功臣谱》中排在第一位的人物。所有人都以为裴氏将要崛起成为大楚首屈一指的世族之时,裴无忌却激流勇退,辞官而去,居于江南,终成富贵闲人,往后的裴家族人也不再有人参加科考,直至裴宗之的出现,他自幼被天光大师选为入室弟子,天光大师三入裴家,才得以收之为徒,不出意外的话,裴宗之将是下一任的国师。
只是,虽同在实际寺,她与裴宗之却着实没什么缘分,她虽记在天光大师名下,却是由庙远先生一手带大,总是生生错过,长到十三岁才第一次见他,再见是同样的十三岁,却已隔了两世。
没有想到实际寺来的居然是他。
若论容貌,让长安贵女多痴迷的崔九公子崔璟并不逊于他,只是两人气质却截然不同,若说崔九公子是芝兰玉树少年风流的文人墨客,那么裴宗之,不知是自身气质使然,还是那一头灰白的长发,让他浑不似俗世中人,与人放佛天生隔着距离,让人无法靠近。
知道当年才十三岁的她动了心思之后,庙远先生倒是难得的瞥了她一眼:“眼光倒是不错,先且不说他人怎么样,光这张脸,倒天生一副国师的模样。不管生人熟人都勿近。”
他看了她一眼,脚下略略一停,而后离开,就像前世那样再次错身而过。
居然会是他。张家出事后,卫瑶卿就猜到实际寺会来人,实际寺是大楚国寺,不会干涉天子行事,但对于与实际寺有缘之人,又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实际寺定会派人来善后,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他。卫瑶卿的脑海中想起了天光大师的模样,平凡的容貌中却有亮如星辰的瞳子,眼里是看破红尘的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