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皱眉头,这个鬼,好像也知道不少太清宫的事情,横竖已经给他盯上了,问上几句与不问大概也一样,想到这里,我转过身来,与那个鬼正面相见,但见那个黑穿着一身宫人的衣服,赤着脚,肚腹微微凸起,像是个太监模样。
我便问道:“这位公公,镇妖的宝贝,是谁拿走的,您知道么?”
那个鬼大概因着生前是吊死的,那嗓音总有些个像是卡着似的,细细的答道:“不错,咱家自然知道。到那时你若是想从咱家这问出来,有个条件,咱家也希望你能相帮,方才是一个礼尚往来,你说是不是?”
我忙点点头,道:“公公若是有什么事情,是我能相帮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但请公公直言,作为交换,这太清宫的事情,也请公公将知道的都说出来。”心下暗自忖度着,只要不叫我当你的替死鬼,别的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都比不上李绮堂的下落和皇上的龙体重要。
“嘻嘻嘻……”那个吊死鬼的声音宛如指甲挠过了镜子面儿,怎么听怎么牙碜:“哎呀,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掌事的,说话滴水不漏,当真是后浪总比前浪强啊,当真是伶俐啊伶俐。”
我忙道:“公公过奖了,公公既然是过来人,自然早就知道,在宫里给主子做事,什么事情不陪着小心,都是掉脑袋的大事,粗心大意的话,别说当不上掌事女官,只怕活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你说的,可不是也有点子道理么!只可惜,当年咱家并不曾参透了这件事情,害的枉自断送了一条性命去……”那吊死鬼感慨了一番,接着说道:“说是求你帮忙,对你来说,可也是小事一桩,咱家只求你,帮咱家将一个小黑罐子,在皇上下葬的时候,埋在了皇陵之中,你做得到罢?”
“小黑罐子?”我奇道:“是甚么小黑罐子?”
那吊死鬼往那屋里一努嘴,道:“便在那椅子倒地的下面,有一个暗格,那小黑罐子,就埋在里面,旁的你也不需多问,照做了就是了,咱家人都死了,保准不骗你,里面的东西,也不是甚么伤天害理的,不过是……不过是一份念想……”
我眨眨眼睛,道:“公公这一死,八成便与那小黑罐子脱不开关系罢?人都去了,还这样心心念念,执念这么深,可不好投胎转世呢!”
“你这小丫头子,这都给你瞧出来了,”那吊死鬼嘻嘻一笑,道:“你帮咱家了却了这一桩心事,咱家自可以投胎转世,不在这肮脏的阳世里打转了,那许多的尔虞我诈,咱家早就看腻了。”
我忙道:“啊?这么说来,公公并不是自杀而死的?我还只道公公是寻了短见,再寻替死鬼的,没想到,是因着执念……”
“咱家活的好好的,哪里有那样想不开?”那吊死鬼叹口气,道:“当年,还不是为着那些个争宠的龌龊事,个个主子们栽赃嫁祸,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咱家本来摸爬滚打,已经当上了副总管,眼看着,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都有了,偏生却心软了,闹了这么一个下场……”
“这么说来,公公死的挺冤枉的?是给人逼死的么?”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啊……”那吊死鬼道:“这里,本是一个皇妃的住所,当时名唤春明宫,乃是一位珠妃娘娘的住所,可是那珠妃娘娘因着生了一个女儿,整日里嚷着说她该生的本是太子,定然是有人将龙子掉包了,当年的皇上,乃是现今皇上的父皇,开始尚且软言劝慰,可是时间长了,便觉着珠妃娘娘是魔怔了,无事生非,便索性将珠妃娘娘这里,封成了冷宫,珠妃娘娘昔日荣光,变作凄凉,哪里经受的住,也不知怎地,便给疯了。
自打那珠妃娘娘疯了之后,日日絮叨个不休,那一日咱家来送蜡烛,见了她今非昔比的模样,心中也难受的很,她那个样子,油尽灯枯,只怕是熬不了许久,还嚷着,孩子还来……孩子还来……
因着咱家受过珠妃娘娘得势的时候,给过咱家的恩典,咱家可不是就下定决心,寻了一个机会,请皇上来瞧一眼,完成这珠妃娘娘临死之时,最后一个心愿么!皇上听说,心中也动容,便过来了一次,可是谁知道,皇上走了以后不久,那珠妃娘娘便投缳自尽了,谁也不知道,那一日,皇上与珠妃娘娘,究竟说了甚么话。
本来,咱家以为事情,就这样干休了,可是那敏妃娘娘却……却寻了咱家一个错处,逼着咱家自裁认罪……对了,那敏妃娘娘,便是现今的老太后了。”
那慈眉善目的太后,年轻的时候,居然也干过这种事情,皇家之事,当真是令人发指。等一下,敏妃是太后的话,那现今驾崩的这个皇上,便是敏妃的儿子了,那……
“你也猜出来了罢?”那吊死鬼叹口气:“敏妃与珠妃,同一日分娩,敏妃得了太子,这珠妃得了女儿……旁人都说,怕是珠妃嫉妒成狂,硬要说是自己生了太子,给人换了去,实际上……宫廷之中,不见血的厮杀,自古以来都少不了。”
我大概,能猜出来,那驾崩皇上的生母,究竟是哪一个娘娘了……
我便接着问道:“这么说来,就是因着这些年,总不曾有人帮着公公完成心愿,公公才心有执念么?”
“可不是么……”那吊死鬼叹了口气,道:“咱家,不愿意祸害生人啊,可是不祸害生人,便没人看得见咱家,就算是看见了咱家,喊打喊杀还来不及,怎么会帮着咱家完成这个心愿呢?直到前一阵子,遇上了一个少年道士,倒是愿意帮着咱家这个忙,那倒是个好少年,只可惜……”
我一愣:“公公说的,是一个身量比我高一头,十七八岁的少年,姓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