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王安石的人品,韩冈还是信任的。有王安石在宫中为自己缓颊,就算韩绛大败而归,对自己来说结果还是好的。但若是韩绛得胜而归,那他可就要丢脸了,王安石或是韩绛不会真的一点功劳都不给他,可如同丢下来的骨头一般的功赏,比起责罚更让人难以接受。
也幸亏韩冈对于自己的判断,有着决不动摇的信心,才能微笑着向章惇表示感谢。不过他还是有些无奈,他今次来中书,可不是为了聊天的。
章惇像是看透了韩冈的想法,笑道,“王相公不到午时不会从宫里回来,就算回来,事情也不会少,你的事也不会有空处置。冯当世那边,玉昆你也不必去见,他好像一直都不喜欢你。直接就在这里帮你把召令给缴了……还有,玉昆你既然不想跟韩子华那边有瓜葛,我会帮你再劝一下王相公。将你去延州的职司改为临时的差遣,原本在秦凤的职位都不会变动。这样玉昆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章惇这也算是为韩冈尽心尽力着想了,不管他实际上是有什么打算,但从受到帮助的方面来说,都是值得感谢的事。韩冈遂重新起身,向章惇郑重行礼道谢。
章惇很看好韩冈,难得的经世济用的人才,文韬武略皆有所长,而非是只懂得说嘴的清谈之士。章惇对前途有着自己的一份考量,光是跟在王安石身后按部就班的晋升,满足不了他。而在他的计划中,韩冈可是一个很重要的助力。
一番深谈之后,又订下了晚间的樊楼之约。原本章惇是要让路明去请韩冈,谁想到韩冈今早就送上门来,便也一并说了。
韩冈被章惇送了出来,而且是一直送到了院门外。见着章惇下了门前石阶,与韩冈殷殷告别,周围中书门下的官吏们都吓了一跳。
在一般人眼里,章惇这位检正中书五房公事,素来自负才高,都是倨傲无比,极少看得起人。能让他出门相送,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有一个。
“那个究竟是谁啊……”
“傻了吧,这都不知道。天子昨夜要见,被冯大参堵回去的那位。”
“天子要见!难怪章检正这么看重他。”
“到底他立了什么功劳,让天子都要赶着在夜里传谕?”
“不知道前些日子上京来的那群蕃人吗?都是他帮着王韶给捉来的。”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章惇视线横扫了过去,脸色微沉。显然对这些紧咬耳朵根子却不去做事的胥吏们有些恼火。这群胥吏都是在中书门下混迹多年,论起察言观色的本事,比起一般的官员都要精深许多。被章惇一瞪,情知不妙,便立刻卷堂大散,转眼周围就不见人迹。
“检正果然御下有方。”韩冈不禁赞了一句。
“还是多亏了玉昆你,加俸一议,让这等小人都转而拥护新法,使唤起来也顺手了许多。否则就算上面推行,底下人给你做手脚,照样什么事都做不成!”
“并非在下之功。动嘴容易,动手才叫难。在下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真正让新法得以推行,让衙中胥吏俯首帖耳,当是靠着王相公和检正的一番心血。”
章惇笑了一笑,不再多言,与韩冈拱手告别。韩冈在章惇招来的一名胥吏的引领下,沿着刚才进来的路,向外走去。
走上繁忙的廊道,韩冈回想着方才的一席话,其中章惇示好之意溢于言表。在韩冈看来,光是一个父亲的救命之恩,不足以让他如此殷勤,刘仲武也是救了章俞的一人,而且是主力,但现在他却还在偏僻深山中的者达堡内数星星呢!今次也不见章惇提起他。
即是如此,那就是章惇有用的到自己的地方了。作为一枚棋子,有被人争抢利用的资格,也算是值得欣慰。越是重要的棋子,其位置就越是牢固。王韶、韩绛、王安石,还有现在的章惇,都看重自己的才能,韩冈至少不用担心他会被人当作弃子。
不过韩冈还是喜欢做棋手。在古渭,韩冈虽然地位不比王韶、高遵裕,也算是棋手中的一员,不过到了京城,就只是一枚棋子。一边做棋子,一边则也是棋手,两边的身份并不矛盾。前次韩冈来京城,就出手帮着王安石下了几步,今次局面虽已与前次有别,但他也照样能做出一番事来。
韩冈微笑着,和煦如春的笑容中,看不到半点他心中的阴寒。韩绛既然一个劲要他过去,那就去延州亲眼见证一下,见证自己的预言究竟是如何得到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