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质子的身份跟着王韶回来。
从先一步传回来的消息中,人们知道,王韶已经留了高遵裕驻守洮州,而部将赵隆、傅勍同样留下协防。以千人守卫一州之地,说起来的确有些危险。不过高遵裕是当今太后的亲叔,天子的舅公。在并不了解大宋朝规的吐蕃人心中,还是与天子的亲缘关系更能震慑他们。
韩冈立于王韶马前,领着一众官员躬身行礼,“吾等恭迎经略凯旋归来!”
王韶生受了他们一礼,然后下马扶起韩冈:“这些日子多劳玉昆……也辛苦各位了!”
“不及经略远征之艰险。”
“都一样,都一样啊!”王韶哈哈的大笑了几声。韩冈在狄道城的抗旨不尊、还有伪传诏令的行为,他到了岷州后,都已经听说了,这番作为不是等闲官员敢做的。胆量之大,行事之危险,也跟他翻越露骨山,远征洮州的行动,差不了多少了。
恭喜过王韶的赫赫战功,韩冈见到了木征。他就跟在王韶的身后,身上的衣袍还是簇新的,看起来并没有吃苦的样子。
对于吐蕃王家的赞普血脉,河州曾经的统治者,王韶对木征还是依礼相待,吃穿用度皆是尽可能的丰裕。不过物质上的款待,应该抵消不了精神上的失意。但韩冈从木征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穷途末路的败将模样。
韩冈上前与木征见礼,木征抬眼看着他,“可是当日驻守珂诺堡的韩官人?”
字正腔圆的官话,韩冈并不惊讶,但木征平和的态度倒是让他暗地里啧啧称奇:“正是韩冈。”
“久闻韩官人的大名了,经略相公已是当世英雄,又有官人辅佐,木征败得不冤。”
木征竟然很平静的跟杀了他弟弟的韩冈提起前日的惨败,又十分圆滑的恭维着王韶和韩冈。看他的模样,仿佛已经超脱得道,心中没有半点遗憾。
这就是河湟之地的规则。弱肉强食,愿赌服输。既然打不过,那就干脆投靠你。这对于吐蕃人来说,实在没什么好纠结的。
韩冈不知道是该称赞他洒脱,还是说他是看得开、识时务。也许木征已经知道了,他的用处不仅仅是在收复河湟蕃人,他的降伏更是大涨天朝脸面的一桩事,当他到东京城中走一遭后,只要冲着赵顼磕上几个头,官位必然远在韩冈之上。
就像木征的弟弟瞎吴叱,曾经的熙州之主,现在仍是熙州刺史,正五品的武将。如果木征效顺,去了京中一趟之后,只会更在瞎吴叱之上。他现在的河州刺史一职,很可能会更升上一级。
真不知看到木征后,他的弟弟瞎吴叱会是什么模样。
只可惜断了一条胳膊的瞎吴叱并不在这里。当官军开始攻打河州,瞎吴叱就被发遣到了陇西城去。投降大宋的蕃人首领,与逆贼继续暗通款曲,这是有西夏为先例的,熙河经略司中的官员怎么都不会冒险。
韩冈与王韶汇合之后,便全师向北,继续往狄道城前进。
天色将晚的时候,终于回到了狄道城中。吕大防和沈括此时早安排下了酒宴,让凯旋的将士纵酒狂歌。当韩冈打听起蔡曚的时候,才知道已经告了病,在住处卧床不起了。
这是何苦呢?
韩冈摇着头。若不是一开始就抱着敌意,但凡稳重一点,如何会落到这种丢人现眼的结果。就像吕大防,王韶还要感谢他这些天来,在狄道城中的作用。
王韶在酒宴上先喝了两杯,领头庆祝之后,让着参战的将领们自己快活,便起身进了内厅,同时也不忘把韩冈招了进去。
喝两口醒酒汤,王韶沉吟了一阵。对韩冈道:“今次一战,河湟抵定。接下来的几年不是打仗,而是要稳定熙河路各州的统治。不过这几年来,我从一介选人晋为封疆大吏,全是靠了河湟之功。如今不知有多少对眼睛盯上了我的位子了,怕是到京城诣阙之后,我就要离开熙河了,除非能北上攻取西夏,不然我怕是不会再有回河湟的机会……”
韩冈沉默着,这些事他都清楚。不用王韶说,他早就考虑过了。河湟开边,在外人看来是一帆顺水,但其中的艰难困苦只有实际参与了开边之事的王韶、韩冈他们自己知道。不清楚其中内情的人们,怕是只会将王韶的成功看成是幸运,而认为自己也能做到。换了有着这等想法的人来治理河湟,怕是会有大乱子。
“不知届时玉昆你何去何从?”王韶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