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玉儿不同,她需要有身份的内宅长辈教导,这一点为父亦无法。”这才是让林海举棋不定的原因,他自然舍不得女儿远去,但若为长久计,总该考虑多些。
不只林海,就是林瑜也是头疼,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想到之前母亲才去,府里的混乱,不得不承认父亲的话有道理,可要让父亲续娶,林瑜虽明白此乃正理,但为人子者怎能心平气顺的看着新人取代母亲的地位,故而他只低头不言。
林海轻轻摇头未再逼迫长子只道:“此事容为父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没能劝动父亲,林瑜也有些泄气,只得先退下。
林海传话黛玉,言今日不用过去用膳,让厨房做了黛玉爱吃的送到琼花院,黛玉听了神色莫名,王嬷嬷私下打听,知道张姨娘送了汤往外书房,立时脸色难看,当着姑娘的面,没敢提,私下里却忍不住骂“无耻!”,从来没有的规矩,姨娘往外书房去,叫人知道,林家的脸面都没了。安慰了自家姑娘,王嬷嬷怒气冲冲的去找林大娘,她不敢管,就找能管的来,林大娘的婆婆是老爷的奶嬷嬷,林家没有长辈,老爷对自己的奶嬷嬷素来尊重,想必还肯听一听。
黛玉却没有生气的意思,沉吟良久唤人将贾敏当日的陪嫁丫鬟,如今的正院的管事妈妈陈嬷嬷请了过来。
贾敏出嫁时身边有四个大丫鬟,其中的三个先后嫁了人,唯有陈嬷嬷留在了她身边当管事妈妈,另两个都嫁给了替贾敏管理铺子的掌柜,和丈夫一起打理贾敏的嫁妆,这最后一个就是张姨娘。
想来她到底低估了这位张姨娘,黛玉的眼神泛冷,虽然太过久远,但黛玉觉没有弄错,张姨娘那日的做派分明是学着娘亲,当真是该死!
黛玉才驳了他的志向,这会儿倒有些不好意思,柔声道了谢。林瑜摸摸她的头道:“还和哥哥见外。”
林索性同黛玉说起市井的热闹,江南风气不同京中严谨,闺阁女子若有家人相伴,踏青出游也是正常的,“二月杨花满路飞”不比“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差在哪里。前世她却无缘得见,想来今生可补遗憾。
黛玉听着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林瑜看到后亦是高兴不已,自从妹妹病了一场瞧着却清冷了许多,从前妹妹身子不好,不能出门,但凡他出去回来必要缠着他说外头的事情,这自打她病好后却再没有过。倒不是说疏远了,只是总觉得不复往日的亲近。林瑜嘴上不说,心里却惦记着。今日黛玉来看他,他很是高兴,说明妹妹还是关心他的。
林瑜心里高兴,这一说就收不住了,还是王嬷嬷瞧着时候不早了,黛玉要回去吃药,提醒了声,林瑜这才罢了,就是黛玉也意犹未尽,从未想过外头这般多有趣之处,可恨她身子不争气。
林瑜瞧出了她的郁郁忙不迭的保证“玉儿放心,等你身子再好些,哥哥就带你出去玩。”
“嗯,”黛玉眉眼弯起,离愁散去,小小的真如玉人一般,林瑜揉揉她的头亦笑得开怀。
黛玉临走之前忽而想起之前他眉头不展多问了句,林瑜僵了僵,想了想全当哄自家妹妹一乐,取出了一副画展开给她瞧。
上画亭亭而立的荷花迎风而展,以黛玉的眼光看绝对是上乘之作,笔法凝练假以时日作画之人再进一步,可成大家,就不知道哥哥从哪里得来的,她疑惑的目光投向哥哥,等他解释。
这画原是林瑜的老师前些日子所作,画上有留白,他前日忽而想起来,叫自家弟子把画拿回去,叫他做首荷花诗,林瑜哪里作得来,只得冥思苦想到底不成。
黛玉微微摇头,画确实好,让她也心有所感,可是对现在的哥哥未免有些为难了,她最是护短的,这位许先生是否太过分,待要替哥哥作上一首,瞧见自己细细的手腕,只得歇了心思,她这会儿才刚学《笠翁对韵》,真作了只怕哥哥要吓坏了。只得安慰了兄长几句,就罢了。
从听涛轩出来黛玉想着刚才的那副荷花图,分外不舍,忽念起自家府里也种有荷花,只这会儿都谢了,她最不喜李商隐的诗,唯独爱他那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这会儿动了念倒越发想去看看,好在离得不远,王嬷嬷虽不知姑娘哪来的趣,但总好过什么都闷在心里,自然无有不准。
林府的荷花池没有大观园的大,却也不算小,边上修了一座凉亭可供休憩,黛玉迈步上去,看满池的枯枝败叶,思及适才亭亭而立的荷花姿态,诗兴顿起,脱口而出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多少泪珠何限恨,倚栏干。”
“好词!凄然欲绝”一道赞语想起,惊得主仆四人忙转身看去,黛玉心下懊恼,一时感叹偏叫外人听了去,只怕要平添麻烦。
从假山处转出一人,年约三十上下,一派文人的风流姿态,纸扇轻摇,眉宇带笑,只是看着黛玉的目光分明有几分疑惑。
黛玉虽不常见,却也认得来人,欠身问好“许先生好!”
许靖安回过神来笑着道:“女公子不必客气,适才是我打扰了,不过女公子小小年纪作此悲音,只怕于此身无益。”
黛玉道:“多谢先生关怀,这词乃是小女往日所见,非自己所作,适才觉得此词应景才脱口吟诵,倒让先生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