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一过,便是冬去春来,只是春寒陡峭,那积雪融化时的阴冷更胜冬日三分。
放在往常,像是河口堡这样的边墙堡寨,这个时候往往都是老弱最不容易捱过去的时候,总有人冻死。
但是今年,整个河口堡没人冻饿而死,便是那些年近六旬的老人,也都个个满脸红光地能在堡寨里干些力气活。
就连河口堡附近的堡寨都得了些好处,整个冬天,河口堡里的匠户们除了烧砖烧水泥,也打了许多的煤炉,在年关后拉到了附近堡寨发卖,高进在古北寨得胜后带了大批的煤炭回来,做成蜂窝煤后一起卖了出去。
当然河口堡附近那些堡寨,底下的军户穷得真是叮当响,能拿得出几钱银子购买煤炉的实属凤毛麟角,到最后全是赊账卖出去的,签了一堆的条子,上面写了等开春以后,这些人家要出劳力去河口堡做工偿还。
不过所谓的做工偿还,只是个噱头,随着第一批四周堡寨的青壮到了河口堡帮忙修路,三餐管饱外扣除煤炉煤炭的欠债,倒还有钱拿,谁都动了逃到河口堡安家落户的心思。
于是当几个胆大地朝负责监工的家丁们询问后,得知河口堡不禁逃户来落户,只是开荒出来的田地都归高爷,但租子只收三成,剩下的高爷也愿意用现银收购,此外再无各种杂税,堡寨里但凡修桥补路需要人力的,都有工钱拿。
对那些穷得每年都要靠借贷为生,最后利滚利不堪重负,要么沦为逃户,要么去给百户府和大户人家做佃户的军户们来说,河口堡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没有苛捐杂说,借贷没有高利贷,做工有钱拿,傻子才不来。
于是当河口堡从回龙湾到堡寨的那条大路的三合土路基建好后,那些回家的军户们纷纷举家逃亡到河口堡,而他们同样也把河口堡这样的好地方夸上了天。
只是半个月时间,附近堡寨里投奔到河口堡落户的军户足足有近百户,人口有小五百,对此高进是来者不拒,所有的青壮全都打乱编伍,安排到回龙湾继续修筑水坝。
手上有三万多的现银打底,高进的心气一下子足了许多,河口堡靠近窟野河,等回龙湾的水坝修成,能开垦浇灌的良田不下万亩,而且只要他有实力保住整个河口堡不受刀兵之祸,还能开垦出更多的良田。
对于那些落户的军户们来说,修筑水坝更是让他们欢欣鼓舞,谁都知道这水坝修成以后意味着什么,不需要再辛苦的取水种地,耕种的都是上好的水浇地,这地里的收成不是他们以前耕种的旱田能比的,莫说高爷只收三成租,就是五成他们也都愿意。
面对堡寨里的军户逃亡,那些百户们都是敢怒不敢言,虽说大家都是百户,可是这边墙地方向来是谁拳头大谁做主,不是没人去神木堡找徐通这个千户告状,可徐通虽然不喜高进,但是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去撩拨高进这大虫,更何况他也乐得见到底下那些百户和高进交恶。
……
马林寨,是挨着河口堡最近的地方,也是军户逃亡最多的地方。
刘三边上是一群拖家携口的同村军户,他们个个手里拿了木头削尖的长枪,几个猎户则是拿着弓箭对着前方的马队,队伍里的几条土狗也是呲牙喊叫着。
军户逃亡,可以名正言顺地吞并田土,这原本是件好事,可是如果治下的军户都逃光了,那谁来种田,这上面的差役谁来应,更别说万一遇到战事需要出征,这缺额的兵员补不齐,都是大麻烦。
所以哪怕极为不耐烦,可马林寨的百户林顺还是没有让手下家丁直接动武,杀光眼前这群泥腿子,也就是马队冲锋几个来回罢了,可是人死了谁来种田缴租,今时不比往日,那天杀的高阎罗光是在他这里就拐了三十多户人家,眼下各村那些泥腿子都在蠢蠢欲动。
“刘三,本官再说一遍,现在带着你的人回村里,老实种田,本官便不计较你妖言惑众的罪名,否则的话,等会儿休怪本官麾下刀枪无情。”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林顺脸色阴沉地大声喊话道,他身后的十来个家丁则是个个脸露不耐之色,他们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队伍里的那些还略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妇人,只等着自家老爷一声令下能大开杀戒,所以反倒是希望对面那刘三能继续死挺着。
“当家的,要不算了吧!”
刘三身后,他的婆娘搂着两个半大娃儿,害怕地说道,虽说对面百户老爷只带了十来个家丁,没拉上寨里的官军,可是谁都知道,这百户老爷家里养的家丁马队才是寨里最能打也最凶悍的。
听到刘三婆娘的话,其他军户们也都是面露犹豫之色,看向刘三,对面百户老爷和手下的家丁们可是个个披甲,又骑着高头大马,他们手里的木枪也就是拿来给自己壮胆,真打起来也就那两个猎户的弓箭或许能造成些杀伤,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对面马队冲打起来,他们都会死!
想到死亡,众人心里原本对于河口堡那边好日子的向往顿时消退,有军户煞白着脸开了口,“刘大哥,要不咱们还是回村里吧,既然百户老爷……”
“回去?”刘三咬牙,满脸愤怒地看着四周打了退堂鼓的众人,原本他偷偷带着婆娘娃儿逃去河口堡就是,是他们说要跟着一同去河口堡,他才当了这个挑头的,如今倒好他们怕了,那姓林的话他信了就是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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