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蔽了星月之光,夜晚的凉风吹得枝条摇曳、树叶沙响,更增肃杀阴森之意。灵城郊外的森林之中,一前七后的八道身影以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速度飞快移动着。
在后面七人看来,他们是在追敌。
在当先一人看来,他却是在诱敌。
七人固然不愿因他们的抓捕行动而搅扰了人类城市夜晚的宁静,更不愿看到有人类被卷进来受到伤害,那一人倒也乐得去僻静处解决问题。与七人遭遇只是他完成任务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无足轻重,却不能因此误了大事。既然已经节外生枝,他要做的便是快速、彻底地将这多余的杈枝斩断,避免夜长梦多。
这人以黑巾遮面,身着黛蓝色夜行衣。他不需回头,凭感觉便能知晓身后七人中每一个与自己间的相对位置、距离和速度。不必全力奔跑自然省力,不能全力奔跑却也让他觉得压抑,他真怕自己倍感无聊的大脑稍一走神,脚下发力便将七人甩得无影无踪。他已经对控制速度感到厌烦,七人若能跑得再快些,他就能早些脱身。
听七人的呼吸声,他知道他们已经竭尽全力。他不确定他们等否同样察觉他的状态有多么好整以暇。倘若他们能,他会感到费解——他们自以为的“追击”,与飞蛾扑火何异?倘若他们不能,他会为他们感到可悲——以为奔向的是荣誉殿,实则却是鬼门关。
林间空地。
蒙面人倏忽站定。原本高速奔跑中的双腿连缓冲卸力的过程都不需要,如两枚钉子般牢牢钉在地上,身体没有一丝晃动,只有夜行衣的下襟随微风轻摆。
七人见状也急忙各自刹住脚步。同样的动作他们做得远没有蒙面人那么轻松写意,两三个功力稍弱的甚至脚步踉跄到了狼狈的程度。不过,不需要任何人发号施令,气喘吁吁的七人在第一时间就各自占据位置,以一个完美的圆形将蒙面人包围在垓心。显然,七人单兵战力不强,但彼此间的配合是十分默契的,蒙面人对此也暗暗点头。
一人带头六人紧随,七人纷纷掣出兵器。第一个从腰间拔出腰刀的应是七人小队的队长,他以刀尖一指蒙面人,喝道:“你已无路可逃,还不束手就擒!”
蒙面人不禁听得好笑。无视些微实力差距,或许称得上无畏;完全看不到巨大的实力差距,那便是无知了。因无知而无畏,可怜又可悲。
藏獒搏虎,证明的并不是其战斗力的强大,而是獒犬相较于其它很多犬种那较低的智商。獒犬是很强悍,但这只是将它们放在犬类中横向比较得出的结论,能否在厮杀中占上风主要还看对手是谁。它们驱狼逐狐或许没问题,战狮斗虎则完全不够看,聪明的话便当学其它犬类那般夹着尾巴逃走,免得枉自送了性命。这并不会招惹耻笑,面对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理智的选择已无关勇气——非不敢也,乃不能耳。倘若徒逞刚勇,终究不过落得个入黔之驴技穷而亡的结局。不识驴之深浅的虎,小心些、谨慎些,最多不过多耗些时间,驴肉迟早是会入口的。不知虎之凶猛的驴,嗓门越是扯得响、蹄子越是尥得欢,便越会暴露自己那点可怜的微末道行,越会缩短自己与饿虎胃肠间的距离。
犬也好驴也好,逃是该逃的,但逃不逃得掉,还要看虎追与不追、放与不放。蒙面人显然是没什么慈悲心肠的,七人与他刚一照面时倘若转身就逃,而且必须分头奔逃,或许其中还有一个半个存在虎口脱险的可能,现在七人聚在一处已然入彀,在他看来便与七具死尸无异。
他用来回应对方队长的,是轻轻一声冷笑和左手中寒光一闪便多出来的一柄短剑。
这剑……
队长觉得那柄尺半长寸半宽、明明是金属打造却散发着幽幽碧绿的玉石光泽的短剑有些眼熟,这让他心中一颤。
他是七人团队中唯一的神族。作为一名退役战神,他的实力和眼力都不弱。作为一名全程亲历了旷日持久又惨烈绝伦的神魔百年大战后幸存下来的老兵,他的资历更是不浅。他自己算不得高手,陪伴他的兵刃也一直是掌中这把普普通通的腰刀,但他见过很多高手名将和神兵利器。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在谁的手中见过这柄短剑,它的威力非同小可,要是它被握在当日那人的手中,绝对称得上可怕。若问那剑那人究竟可怕在哪里、可怕到什么程度,他很清楚自己这泛泛之辈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的。他更清楚的是,面对此剑此人,“泛泛之辈”这样的自谦便是在陈述事实,自己与手下合七人之力也毫无与对方抗衡的可能。
他识得短剑,却没有时间蔓引株求地通过身形去推测判断蒙面人是否短剑当日的主人。心头剧震的他急忙高喊一声:“快退!”
话音未落,手下六人虽不明就里,却如条件反射般随之而动。七人皆面对蒙面人,来不及转身,便俱各倒退后跃。那队长单打独斗的本事平平,却曾是个优秀的基层军官,若将几十、上百人规模的队伍交给他操练、指挥,在战阵之上定能做到进退有序、令行禁止。可惜,他们所处的不是兵团对决的沙场,对敌的也不是寻常军士。
蒙面人面罩之下的嘴唇翕动,清清冷冷地撇下“晚了”两个字,也不见躯体如何移动、手臂如何挥舞,短剑已经剑锋向外、以身体纵轴为圆心划了个圆圈。
他与七人的距离远非伸展手臂平端短剑可及,但他气息充沛、内力雄浑,剑气吞吐,杀伤力与锋利的剑刃无异。
七股鲜血喷洒,七张口却连一声呻吟呼痛都发不出,七具因倒跃而凌空的躯体都直挺挺摔下来,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蒙面人领受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不过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顺手干掉这七个无论现在还是未来都会站在己方对立面的家伙,想必也符合主上的心意吧。
做这件事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事实也的确如蒙面人的预期。前进方向也没有偏差,不会多走冤枉路。那七人的拼命追击,其实也包含了阻拦的意思,因此,干掉他们也可以视作为了完成任务而进行的一个步骤。现在,在他和目的地之间,已经无人阻挡。
一切都结束了?不,还没有。
蒙面人耳音何等了得,只凭一双耳朵他便足以确定本该全数停止工作的七颗心脏中,仍有一颗在虚弱而顽强地跳动着。
他一直视七人如无物,此刻却将目光锁定在那队长微微起伏的胸口,暗自叹了口气:果然,七人中还是以你这神族最强;果然……正如剑有双刃、币有两面,自己采取的手法的确是出于谨慎的考虑,却也可以被解释为极度自信下的托大吧。
与其说队长还活着,不如说他晚死片刻。这是他的不幸,中剑立毙倒少受些苦楚。
蒙面人打算将队长与那六具尸体一并处理掉,无论如何,对队长来说那都会是比给他补上一剑要残酷得多的死法。蒙面人与队长没有私人恩怨,对对方并无恶感,甚至可以说,七人中唯一有可能令他心生些许好感的便是队长了。但他仍然决定这么做:以自己之能,面对蝼蚁般的对手——不,说“对手”太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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