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太过恭维,他们最多只算猎物——居然没能一击必杀!作为“罪魁祸首”的队长,如何可以不接受惩罚?虽然失手有情可原,虽然丢脸无人看见,但自己是何许人也?自己的骄傲不容一丝一毫的玷污!
杀人后的下个程序是毁尸灭迹,杀人时眼也不眨的蒙面人却对采用何种方法完成这一程序有了些许犹豫。
“天葬”?这个首先可以被排除。放出召唤兽将七人吃光的确很理想,前提是他拥有一头性情凶恶、食量惊人的猛兽。问题是,他的坐骑异兽不但食量颇小,而且吃素。
“火葬”或者“土葬”?两者各有利弊。
火葬,即用火系法术将七人烧成灰烬,干净又快捷。不过,他需要再加一道隔离性法术,避免稍不留神那超高温的火焰点燃周边的草木。而且,在漆黑的夜晚燃起熊熊烈火,有被人远远看见之虞。
土葬,也需要使用两个法术:用一个土系法术在地上挖出大坑,放入队长和六具尸体后再用另一个土系法术掩埋。这种方法相对费时费力,更主要的是,埋掉、掩藏毕竟不如毁掉、消灭来得彻底。
没有太多富余时间来供他权衡,他很快选择了“土葬”。他并不怕尸体被人发现,他最不能接受的是暴露自己的踪迹,“火葬”显然风险较高。
这决定竟让他感到一丝释然:就算是被活埋,队长终究是留下了全尸。他这才发现,这个念头此前一直在他心里若隐若现,至于其他六人,就算是他看在队长的面子上送他们的顺水人情好了。
只不过,他的决定来不及实施了。他感受到了腰腹处通讯玉石的振动。
他探手入怀,取出那枚用于收发讯息、刻有复杂符纹的玉牌,置于掌心输气入内,立时便有一行小字浮现其上:十镇战神已到,终止任务速归。
看到主上传来的信息,他吃了一惊:战神是一定会来的,只是没料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看起来,连自己那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主上,这一次也失算了。
半途而废让他心有不甘,但主上的命令他绝不敢违逆,何况战神十镇的家伙们已经到达左近。倘若玩命冒险就可以将剩下的一半既定任务完成,那么他拼着破天荒头一次抗命,也要达到主上原本想达到的目的。可是十镇既到,形势已然逆转,此时自己再去拼命,便也成了搏虎的獒犬,徒逞匹夫之勇罢了,非懂得进退取舍、能冷静客观地审时度势、不做毫无意义之举的高手所当为。
之前纠结的事被他抛在脑后,这种时候犹豫就是奢侈品,你越是犹豫它就越昂贵,你要付出的代价就越难以承受。蒙面人知道自己达成目的的重要性,十镇中人自然也知道阻止自己达成目的的重要性,派来的人里面一定有实力不下于自己的高手。再说,拥有如此迅捷、连主上和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反应速度,又怎能不是高手?他了解战神,更关注十镇,知道那些家伙的能耐远不是七人组这种货色所能比拟的,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的踪迹,就会被盯住、咬住,而且是盯得紧紧的、咬得死死的,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处理尸体是来不及了,但他并不担心,他自信即便是十镇战神也无法通过这些尸体查明自己的身份。在逃走之前,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只是把眼前暂时还称不上尸体的一具躯体变成实实在在的尸体。
蒙面人走到倒在地上的首领身旁蹲了下去,比量着首领胸前那道长长的伤口的形状和走势,将短剑的剑刃贴了上去。这一剑必然致命,这很容易,但他要做的不止如此,他要让这一剑与之前一剑造成的创伤完全重合,换言之,他希望这是不存在的一剑。尸体是迟早会被发现的,他希望事后来验尸的战神或技艺不精或心思不细,总之发现不了他这“隐形”的一剑,否则,两剑才杀掉这样一个平庸之辈,自己高手的成色岂不遭人质疑?他确信十镇战神们永远无法把这神秘杀手和自己联系起来,但是,即便做一个“无名高手”,他也希望做得尽可能完美。
便在此时,似已陷入昏迷的队长突然睁开双眼,鼓起最后的气力驱动手臂,一把拽下了蒙面人脸上的黑巾。
队长为了这一刻一直在暗暗蓄力,他知道自己已挥不动腰刀,他知道自己与敌人的实力天差地远,他知道,即使自己拿得起兵器,即使自己毫发无损,即使自己发动突袭,伤到蒙面人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所以,他不做无用功,他期望的,是临死前见到敌人的脸,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杀了自己和情同手足的兄弟们。他更在意的,是蒙面人的庐山真面目是否与自己记忆中的那张面孔相吻合。也正是这一点,让他直到黑巾应手而落之前,迫切的心情中都夹杂着几分紧张。
那方黑巾随队长力尽的手臂一道轻飘飘软绵绵地落下,几乎融化进黑夜和大地构成的配景里。
如果他可以,蒙面人的真容就在眼前,他会痛骂他?诅咒他?或者……质问他?
可惜,口中仍不断涌出鲜血的他已说不出话来。惨白的月光下,只看得到他本已不可逆转地渐渐涣散、空洞的双眼猛地重新对准了焦距,射出异样的复杂眼光,其中包含的内容,是震惊?是无措?是悲恸?是哀伤?是唾弃?是不解?亦或,是惋惜?
他的眼神令蒙面人惊诧不已。
蒙面人一直自认为是主上座下第一高手,这样的任务自然是舍他其谁。然而,他的身份特殊而敏感,为保险起见,他蒙上了脸面。不过,这也是他一贯谨慎的作风使然,他并不认为灵城范围内会有人认得他。
俯视着队长那陌生的脸,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不过显然,对方认出了自己。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没工夫去琢磨对方何以认得自己,就算有这工夫,他也毫无头绪。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根本就不关心对方是谁。他捡起沾了首领血迹的黑巾,攥进右手掌心用力碾搓,再摊开手掌时那黑巾已化为齑粉,被山风送走,四散没入森林。蒙面人失去了面罩,似乎,便不能再被称为蒙面人……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这意外的暴露让他的眼神有了瞬间的慌乱,不过,他走的这一遭,所遇之人都会死,确切地说,除了眼下这将死之人,其余的已经悉数死了,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他暴露出的脸上,嘴角弯成一道怪异的弧线,似笑非笑。
他左手持剑再一次划过首领的胸膛,然后,用右手为对方阖上圆睁的双眼。
他擦去剑身上的血迹,又是寒光一闪,短剑消失不见。几乎与此同时,他身形一晃,黛蓝色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黢黢的森林里。
(小可不才,以文会友。拙作初表,万望垂眷。
一字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虚心纳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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