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程家。
“老爷,墨研好了。”端方递了一方砚台放到了书案上。
这一出声,程常棣从沉思中晃过神来,望了端方一眼,笑了笑,伸手从案几上翻出一本字帖,从笔架上拿起狼毫笔,沾墨开始临字帖。
端方见了,退后几步,退到了一旁。
高几上的大排蜡烛,发出叭啦燃烧的声响,除此之外,屋子里鸦雀无声,一室的静谧。
端方瞧着认真临字帖的程常棣,却有些不解,一般来说,程常棣都是心里有事,郁气堵在胸中,或是烦躁不安时,才会临字帖,以使自己慢慢静下心来,沉下心来,虽进府里,程常棣心情有些不好,但刚刚研墨时,他明明瞧见程常棣到后来,嘴角还挂着一抹会心的笑意,怎么还要临字帖。
跟了这些年,他也看了出来,每回程常棣去见过陆家姑娘后,没有那一次回来后,心情是很好的,往常都要两三日才能消,今晚上,这阵沉郁之气,倒是来得快,去得更快,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这么快就去了。
不过,这些端方只在心里嘀咕回旋。
因是夏夜,除了窗户之外,门也是四扇打开的,端方一个错眼,就瞧见另外一个小厮端成在外面探头探脑,端方见了,回头望了一眼程常棣,瞧见程常棣正伏在案几上认真临字帖,便轻步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的门,到了廊下,下了台阶,到花坛旁边的一株桂花树下,只听端成嚷道:“您老可终于出来了,我都看了您老好一会儿了。”
“有什么事,快说事。”端方压低了声间。
“还能有什么事,这不老爷没回内院,太太派了玉关姐姐过来询问,今日老爷出去见了谁,遇上什么,心情好不好,我可求着您老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交差。”
“我不信,这些,二门上的其他人没说,玉关没去问过。”端方却不信这话,按说,他家太太的确不错,就只有一点,管的事,未免太宽了些,每日里,老爷出门,晚上的时候,或是次日,必是要问个一清二楚,使得跟着老爷出门的这些小厮,都有些不厌其烦,可偏偏又没法子,也曾告诉老爷过,老爷不但没有和太太说,反而,老爷有些要瞒着太太的,就让他们这些小厮自己去编,这样一来,这些跟着出门的事,就更是苦大怨深了。
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只见端成呵呵一笑,“您老还真厉害,真让您猜对了,玉关姐姐说了太太的意思,是让您瞧着老爷若是心情好,就试着劝老爷回内院。”
端方苦笑,忙道了声,“好了,我知道了。”便让端成下去。
对于太太这种行为,他不是心里没有怨言,只是瞧着自家主子都没有说什么,他就更不好说什么了,也亏得自家主子受得住。
不过说到底,最难为的还是那些跟出去的小厮,譬如今晚的事,又得编上一个合理的事由。
待端方苦着一张脸进屋子的时候,伏在案几上认真临字帖的程常棣突然抬起了头来,“你怎么了,这是去哪儿了?”
端方没有隐瞒,把玉关来的事,说了一下,果然就见到程常棣皱了下眉头,也仅仅是皱了下眉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一见如此,端方不由大着胆子道:“要不,老爷临完字帖,还是回内院歇息吧。”
程常棣一听这话,迟疑了一下,手中要沾墨的毛笔停顿了一下,望了端方一眼,好一会儿才道:“你得记得,你是我身边的人,还有往常跟着我出门的那些人,既是跟着我的人,我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太太那边,该怎么应付就怎么应付。”
端方听了这话,瞧着程常棣的话语里有严肃,忙地应了声是。
程常棣拿着手中的笔,盯着字帖,许久没下笔,对于赵雅南的行为,刚开始的确很反感,只是这三四年来,他也已经惯,她既然想知道他一天做什么,就让她知道好了,只是她所知道的,只能是他想让她知道的,至于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依旧是不能够知道。
这样就行了。
他知道赵雅南心性强,所以就没打算劝住,或是直言不让她这么做,经过刚开始几年的相处,他也知道赵雅南并不那么容易听劝的,刚开始还会说上几句,后来就索性放弃了。
只求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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