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第十六章·天欲灭

    他不敢回头，只是向前走着。

    他无视腿上慢慢干枯粘稠的鲜血，向前走着。

    他向着光明前进，将黑暗留在身后，将生命留在身后。

    身后，那黑色的羽翼扇动，如同渡鸦的灾厄，如同死神的轻吻。

    ……

    那树根太快了。

    以至于现在真海的仍然没有死透，而他的下半身已经进了那树怪的嘴里。

    马跃只来得及捧住真海的脖子不让他的后脑和地面碰撞。

    真海想要吸气，却没法大口的呼气，腹肌的残缺和脊椎的断裂让他没有多余的力量带动隔膜和肋骨。

    快速的失血让他眼睑变得发紫，嘴微微的开合，最终开始溃散的双眼锁定到马跃脸上。

    “快……逃……”

    然后他就吐出最后一口气，双眼中的光芒闪烁两下，最终熄灭。

    马跃轻轻吐出一口气，一缕黑色的雾气喷薄而出，数根数根抽打在他身上，却被无形的力场阻拦。

    他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岩浆在体内流动的感觉。

    痛苦而痛快。

    丝丝缕缕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向他身体里汇聚，而后这些力量越来越强，从连绵的水滴变成湍急的河流。

    将真海的放下。马跃抬起头，奋力的压制着体内悦动着的疯狂的血液。

    这是恐惧的力量。

    他的能力是可以释放出一种无形的气场，让周围的人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恐惧，但是除了少数人，连他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会感觉到恐惧。

    但他将这些人都视为“朋友”，如郭佳。但是真正“和他一样的人”只有真海。

    现在，不知道是受到了刺激还是那面具的作用，他能够直接“阅读真实”，也发现了他能力的真正作用。可以通过汲取周围人的恐惧而增强自身，但是这恐惧的来源不能是他——火焰不能用火焰来燃烧火焰。

    不过在此之前……

    马跃将真海身边的那个挎包拿过来，里面是那副日本的浮世绘，上面描绘着一名刚刚出浴的仕女。仕女描绘的栩栩如生，宛若活物一般，这在当时的画作中可是不多见的。而且笔锋细腻精致，仕女头上的每一根发丝都仿佛清晰可见，身上的水珠仿佛随时都能滚落下来。

    他将这幅精美的画作展开，向空中轻轻一抛，这幅画就悬浮在空中，同时连接在上面的光束脱离开来。

    只见这幅画开始剧烈抖动，然后一股米黄色的光晕蓬勃而出，在马跃的控制下笼罩了真海的尸体，然后就将其烙印收容到了画作之中。

    人皮浮世绘，幕府时代大家鬼琢窑匡的杰作。

    先在选定好的少女背上刺上刺青，然后用特殊的药剂一点一点浸湿进去，让刺青变得更加紧实清晰，最后在少女仍然清醒的状态下生生剥下来，鞣质完成后，在用少女的鲜血浸泡一个月，待血液干涸之后由巫女施法赐予其魔力。

    这不仅是令人惊叹的画作，传说中具有将画上的少女容颜赋予使用者的能力——类似于画皮的能力。

    而这只是其中之一的能力，至少马跃就能“看”出来，人皮浮世绘可以将活体物品收容，并且将其时间凝滞。

    简单来说，它可以将真海的尸体永久保鲜，直到有人将他再次释放出来，死亡时间也只是此刻。这就意味着如果马跃找到了能够复活真海的人或物，就有可能将真海复活——他现在很是相信，也不得不相信能够有这种事情。

    收好人皮浮世绘，将其贴身保存好，这才冷冷的看向距离他不过六七米的树怪。

    就在他忙着做这些时候，那树怪一直没有放弃使用根须疯狂的抽打他，不过他身边就像是扣了一个透明的铁碗，甚至将两根树根都抽断却让然不能撼动马跃分毫。

    “你打得很开心啊？”马跃森然说道，然后就听到什么东西的碎裂声，最后一件藏品也被使用完，光束开始回缩，同时那透明的铁碗也消失不见，树怪那些舞动的树根立刻就能触碰到马跃。

    但紧接着它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数根树根一起崩碎，那能够绞烂钢铁的数根如同真正的朽木一样脆弱。

    “那么就可以死了！”马跃分开阻碍，双手疯狂的打在树怪身上，将那树怪打的不断倒退，水泥地面被犁出来长长一串，最终树怪的嘶啸消失了，残败的树怪躯骸被马跃打的脱离地面，而他仍然不解恨，势要把这树怪整个打成碎渣。

    最后一节一人粗细的树干，马跃轮圆的胳膊，狠狠拍在上面，将这一截整个打成了碎末。

    落到地上，他佝偻着身子，双手垂到地面，脸上的肌肉颤抖着，那扭曲的狞笑和眼中猩红的瞳仁，身周散发着黑色的气焰，口部缓缓开合，每次吐息都是一缕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