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处,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男人,颀长的身影几乎填满门框高度,上身穿着白衬衫,打着整洁的领带,考究的西装一丝不苟扣着纽扣,黑色长裤熨帖平整,他单手抄在裤袋里,看似懒散偏又矜贵,勾勒出淡淡的禁欲气息。
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盯着江棠,瞳孔深处满满都是兴味。
沈叙从后面往前一站,唇角无可抑制地上扬,道:“江医生在说谁啊?告诉我,别说是衰神,就是死神我都叫他求救无门。”
哦豁!完蛋了!这两人都不知道站那儿多久了,连衰神都听到了。
他话音未完,季然和阮迪的笑声骤然停止,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抬眼,看见唐游川和沈叙的时候,脸色均是一变。
比起江棠要笑不笑的尴尬,他们两人惊恐的眼神,那真是活脱脱一副半夜撞见鬼的表情。
一时无人说话,病房里顿时四下阒然。
江棠很快抚平僵住的笑,扯着唇角,对沈叙的话避而不答,淡声问道:“唐先生,沈先生,你们怎么过来了?”
对于江棠这变脸速度,季然和阮迪相互对视一眼,眼底默契十足地传递出同一个信息:我棠姐牛逼!
唐游川没接话,凉淡的目光扫过他们,喜怒不辨的模样又似又几分不悦,令人琢磨不透。
倒是沈叙很自来熟,越过唐游川走进来,这才看见,他手里竟然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
江棠懵然,沈叙笑着说:“听说你住院了,我过来看看你。”
他说的是我,不是我们,轻轻松松把唐游川撇干净。
沈叙炫耀似的把花递给她,讨好般问:“送你的,喜欢吗?”
江棠没伸手接,笑容疏离语气寡淡说:“谢谢沈先生的好意,但我花粉症过敏,怕是无福消受了。”
说话间,她打了个喷嚏。
沈叙一愣,马上把花挪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江棠笑笑没接话。
阮迪和季然:“……”
有人瞎扯淡眼都不带眨眼,偏偏有眼瞎的人信。
沈叙转身,把花塞进了唐游川怀里,“川子,快,拿出去丢了。”
他甩得猛,花瓣上的水珠有几滴飞溅到唐游川的脸上,唐游川眼皮动下,双手抄在裤袋里,不为所动。
薄唇微启,他淡淡开声:“自己扔。”
沈叙没辙,咂舌啧了声,病房门一开一合,前后不过十几秒,他手里的花便不见踪迹,再回来的时候,他还笑着说:“江医生,我的脸很可怕吗?为什么你医院的护士小姐见着我就露出一副恐怖的表情?”
江棠头疼,看来他们两个人来这里,被不少看见了。
他嘴里的护士小姐,估摸是准备躲在门外准备偷听,没想到他会突然开门出去,被吓着了,江棠不认为他会不清楚这点,不过就是装傻充愣罢了。
为了自己以后的处境着想,江棠只想叫这两尊大佛赶紧滚蛋,直言道:“沈先生,我很感谢您和唐先生过来探望我,如您所见,我并无大碍,只是轻微脑震荡,过两天就可以出院,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占用您的宝贵时间,您请慢走。”
她一口一个“您”,半分不亲近,说了那么多,只差没直接把“滚”字说出来了。
沈叙看得出她很抵触他的接近,但没想到她会如此不加掩饰,意外的同时又感到新鲜,只觉得她这样的个性,真是太有趣了!
他勾着唇,虚心下问:“江医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棠点头答:“可以。”问完赶紧滚。
沈叙说:“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
“没有。”
沈叙颇为委屈地说:“那为什么我觉得你讨厌我?”
“沈先生,并不是我讨厌您,而是您身份尊贵,像我这样平凡的医生若跟您有过多接触,只怕会引人误会,我倒是无所谓,若是给您惹了麻烦损了您的名声,这就不好了。”
她微微一顿,犯愁道:“而且你也知道,现在医患矛盾很严重,若让其他患者或家属看见了,肯定得说我给您和沈老先生开绿色通道,占用他人的医疗资源,届时牵扯到医院,我怕是要被开除。”
江棠说得一本正经,挂着伤痕的漂亮脸蛋,露出低眉顺眼的担忧之情,别说是沈叙,就是恶鬼都要被她打动了。
沈叙是混迹商场的人,见过数不清的狡猾老狐狸,不至于听不出江棠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她明着说为他着想,实际是怕跟他扯上关系给自己惹麻烦。
身边阿谀奉承想要攀附关系的人数不胜数,突然碰到个避他如蛇蝎的女人,难免高看了几分,对她的好感也随之愈增。
沈叙心想,如果这并非江棠真实的想法,却能动摇他到如此地步,那不得不承认,她这欲迎还拒的手段很高明。
至于她到底是披着伪善人皮的狐狸还是人间一股清流,探一探便知。
沈叙笑得人畜无害:“可是怎么办?我这人呐,天生反骨,别人越是瞧不惯,我就越是要干,谁敢找你麻烦,只要你开口,我一个都不放过。”
这人若不是脑子真有坑,就是铁了心要跟她过不去。
江棠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看了眼始终不言不语的唐游川,指望他能说句话,把沈叙这位祖宗带走,但见唐游川面无表情,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心头就凉了下去。
江棠的脸上的表情明显淡了几分,“沈先生别开玩笑了。”
沈叙看在眼里,痞里痞气地说:“江医生,我很认真的,你不想跟我交往也没关系,我很中意你,就当你是我妹妹,以后有麻烦可以放心地来找我。”
他对江棠表现出十足的好感。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直缄默不语的唐游川,凉凉地说了句:“你爸知道你给他认了遍地的女儿吗?”
沈叙说:“干嘛?我交朋友不行,认妹妹也碍你眼了是吧?”
唐游川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你看人家想当你妹妹吗?占谁便宜呢?”
“反正不占你便宜,你管!”
说着,沈叙朝江棠抛了颠倒众生的媚笑,“我妹妹愿意乐意就行,对不对?”
两人看着就是好朋友之间的拌嘴,但唐游川的话落在江棠耳里,却成了提醒。
不管真假,她和唐游川的结婚证不假,沈叙认她当妹妹,这不相当于让唐游川叫他哥嘛!无缘无故被降了个辈分,唐游川他愿意才怪!
也不知道沈叙是真不知道她和唐游川的关系呢,还是知道了故意想摆唐游川一道。
总之她不想掺和。
江棠盯着沈叙的笑容,半分喜悦不见,唯有头皮阵阵发麻,她脑子飞快地转着,对他抛来的话头避而不接,虚声道:“不好意思,我头疼想吐,想休息了。”
她这话并非借口,而是真的头疼,只不过并非单纯的脑震荡,而是跟他们对话实在伤脑筋耗精力。
沈叙见她脸色苍白,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马上收敛了不正经的态度,“那行,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江棠:“……”我求你别来!
唐游川目光如水,不着痕迹地她脸上溜了一圈,又扫了眼旁边的季然,季然接触到他的视线,几乎是神经反射地绷紧了神经,然而他什么也没说,一声不响地率先转身往病房外走。
沈叙跟江棠告别,慢悠悠的转身离开。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后,阮迪和季然同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缺水的鱼儿,终于获救。
江棠面色无异,天知道她刚才有多紧张。
季然对江棠哭丧着脸说:“你刚瞧见唐游川的眼神了吗?我敢打包票,他百分百对我有意见。”
阮迪问:“你是怎么得罪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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