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我的话给右使,‘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开炉的日子你自己定吧。’”
离开谒见厅已有好一会儿了,宫主最后说给他听的那句话依然在脑中嗡嗡地响,走在回去的路上,负责看押乔羽飞的千夜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由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你既然是赤殿的头儿为什么不穿红色的衣服呢?紫色和你的名号多不搭啊。”先前被宫主无视的某人转而向他搭讪。
千夜瞥了对方一眼,语气冰冷:“那不就跟打着招牌说‘我是赤殿殿主’一样吗?”而且真要如她所说哪个殿的人就穿哪个颜色的话,千绝宫里不就七彩虹到处飘了吗?
一问一答之间,压在心头的沉重感居然消散了大半。惊觉到这一点的千夜加快了脚步,拒绝思考一个问题——自己这么多天来为何一直没有告诉乔羽飞宫主见她的目的?
如今他可算自作自受,陷入了如此可笑的两难境地:将实情告诉她或者继续隐瞒她……直到她自己面对真相,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想到这里,千夜不由地更加烦躁起来,扭头看往乔羽飞的方向,后者身上正裹着他的外袍,毫无形象地缩成一团,几乎是跟着他一路小跑。
胸口传来一阵刺痛,而后又空荡荡的。少年放慢脚步,还没追究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异状便收到第二个问题:
“千绝宫里的人难不成是以‘千’为姓的吗?”
“大部分是,我们可不是那些傻傻等着王族赐姓的笨蛋。”千夜一成不变地说着尖刻的话语,却反常地少了几分狂妄。
愚昧的人即便死了也是死于他们的愚昧,没什么好惋惜的。眼前这个外貌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人连自己死到临头都不知道、仅仅是稍微威胁一下就乖乖跟着他回宫、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考虑有的没有的问题……管她是不是所谓的天女,光凭这些就足以将她归入傻瓜一列。同样的情况下,为什么他会无法坦然接受她的死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千夜重新审视起乔羽飞来:脸庞显圆,并不是完美的鹅蛋形或瓜子形;眼睛不算大,由于风干且冷的关系,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显得不那么清亮,其实眼下还算好的,他还见过这双眼呆滞无神的时候呢;睫毛既长且浓,美中不足的是不够翘,这已经算是她脸上最能看的部位了;皮肤还算细致,逆光看起来竟能发现上面纤细的绒毛,衬着她冻得通红的脸颊,居然让他想起了熟透的水蜜桃;头上的簪子既非水晶也非玉石,很明显只是地摊上的便宜货;整个人都在拼命往衣物里钻,让好不容易挑给她的一套飘逸女装完全没能有用武之地……
“千夜。”
被叫到名字的人装模作样地眯起了眼,下巴一挑摆出高傲的姿态:“什么事?”
就见乔羽飞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之后缓缓地将脖子扭向侧面。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出声叫他的另有其人。
“见过左使。”看到那张面孔的瞬间问候并行礼,他对这套流程纯熟无比,根本无需思考便能依习惯作出反应。
那人淡淡应了声,一边问着“听说这次是你完成了任务,就是这个人吗?”一边将目光投在乔羽飞身上。
乔羽飞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奇,来人约摸四十余岁,头扎方巾身着儒衫,衣服的厚度可算整个千绝宫中最正常的,不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像一个文人,呆在这邪教之中实在扎眼。从千夜的言行推断,这个人在千绝宫的地位还不低,怪了,难道他走的是儒侠……儒邪这条崭新路线?多么具有开创性的人物!
千绝宫中从来不会被人挑战的有两人,除了宫主千贺天,另外一人便是这位负责教中几千人生计的左使。倒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有多高,事实上,他根本不会任何拳脚功夫,完完全全就是一位文弱书生,因而乔羽飞对他的评价倒也没错,他的确是千绝宫中的一朵奇葩。
此时这位史无前例的书生左使正在和千夜进行上级对下级式的无聊寒暄,蓦地,此人的一句吩咐引起了乔羽飞的高度注意:
“既然你平安回来了,就去看看你娘吧,不要让她挂心。”
千夜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机械地回答:“是,爹。”
简单的两个字透露出一个重大信息——几分钟前被他恭恭敬敬叫做“左使”的人居然是与他血缘最近的直系亲属!
这个称谓叫出以后,中年男子的神情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之后没多说什么,沿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千夜默默站在原地,仿佛失魂一般呆立。
她见过彼此关系势如水火的父子,也见过老死不相往来的父子,但像这样生活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父子感觉的父子却是今天头一次见到。容貌不像,气质不同,就连相处的方式也像上司与下属多过像父亲与儿子!
身侧少年的身影显得前所未见地单薄,乔羽飞犹豫了一下,将手轻搭上他肩膀,低声道:“你没事吧?”
少年猛地向边上滑开同时一掌拍飞了乔羽飞的手:“要你多事!”难堪、痛苦、激愤、不解种种情绪表露无疑。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