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之子——先前的白衣男之二沉思良久,最后决定忽略此等小事。
天已经快亮了。
千夜在宫主所住的殿外守了几乎一夜,眼看天边渐渐泛白,他心中的希望之火逐渐熄灭。
不知是第几次接到了侍从的回复,内容始终如一:宫主正在静思,任何人不得打扰。
——已经没有时间了。
就在他心一横准备硬闯时,谷底突然开始骚动,手下回报的消息简直令人不敢置信:山谷被攻破了!
数千名从天而降的敌人几乎令千绝宫的教众傻了眼,在他们心中,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显然构成了不可突破的屏障,而如今,这道屏障竟然成了无形之物!
最初的惊讶过后,立刻有人开始反击。聚集在山谷中的四千余人尽数投入战斗,但在无人指挥大局的情况下,尽管他们人数占尽优势却没能减缓对方的进攻势头,眼看他们已被逼到山谷半腰,他们的宫主以及左右二使却迟迟没有现身。
“我爹呢?右使和宫主在哪儿?快去禀报他们!”千夜那身绛紫的锦衣早已被血浸透,染成深紫,他一边将身边的手下推开派其去传信,一边挥剑斩下,随着血雾四溅而出,又一名敌人身首异处。
但此时的战斗毕竟与江湖上常见的单打独斗不同,一炷香的时间早已过去,天色已逐渐转白,千夜饶是武功不弱,此刻也开始力不从心。所幸对方看来也不习惯大军作战,不断有人杀到兴起直接冲入敌营,之后腹背受敌,成了被打掉的出头鸟。加上千绝宫这头渐渐转为沉着应战,眼看着防线就要形成,双方在不算宽广的场地中展开了消耗战,战况激烈程度不减,侵入者的攻势却明显弱了下来。
砍倒四围的敌人之后,千夜总算有了喘气的机会,他索性双手拄剑稍作休息。确定附近己方的人数多于敌方之后,千夜分神向谷中望去,这才发现无边的人头之中有几面紫色大旗猎猎作响,旗面上金线绣的“盟”字格外引人注目。
恐怕任何一个千绝宫的教众都没想到他们所景仰的宫主及右使正站在高处俯瞰着他们浴血奋战,他俩身居宫中第一及第二两把交椅,却没有人比他俩对这场战斗的结果更为漠然。
“看来里面有不少老面孔,那些曾被你重创的门派过了十几年总算有胆子来找你报仇了,真是不容易啊。”黑衣男子的目光扫过战场,不紧不慢地数出十几个正道门派的名称,不知是想让目盲的师弟知晓,还是单纯在炫耀自己的记忆力。
在他身边,千绝宫的现任宫主千贺天难得地穿着一身白衫,但更为少见的是,他的唇上居然带了几分血色,整个人看来有些兴奋。虽然看不到实际景象,他却能凭借极佳的耳力捕捉到远处传来的细微动静。
感觉到黑衣男子变轻的脚步,千贺天略微仰头笑道:“终于想到要离开了吗,师兄?看着自己二十年前一心要得到的东西渐渐毁掉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罢?等我离开之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包括宫主这个位子也随便你——”
说到这里,千贺天将头转至黑衣男子所在的方向,“目光”死死盯住他的位置:“我是说真的。”
黑衣男子罕见地露出笑容,但出口的话却将讥嘲之意表露无遗:“二十年前的比试我输给了你,这届宫主的位子自然就轮不到我。任何东西都要从你手中赢过来才有意义,你以为你不要的东西我会感兴趣吗?更何况,在某些事上,我已经赢了你,你的眼能否复明可掌握在我手里。说起来,我该去看看丹房准备得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黑衣男子纵身跃起,而他方才所站的位置已多出一个浅坑,千贺天衣袂轻动,从他脸上已读不到任何情绪。许久之后,他再度开始搜寻战场上传来的声音,雪白的发梢、衣角流露出无尽的倦意,这一刻,他才真正显出了无法掩饰的老态。
若要说起还有谁比千绝宫的一、二把手对战局更加漠不关心的话,无疑还是有那么一个角色。
前来传令的教徒几乎要忍不住将自己身穿的血衣脱下来甩到眼前地位比他高得多的人面前了。
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这位大人居然还在慢条斯理地更衣!
若不是宫主和右使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此刻都不知所踪,他又怎么会找上宫中的第三号人物!?
但话说回来,这些年千绝宫的事务本来就是这位书生左使在管的,而他的能力上上下下有目共睹,怎么偏在这个当口犯起糊涂来?
传令人越想越急,忍不住开口提醒:“左使大人——”
话未说完便被那个温文的声音打断:“不论什么时候,总要记着‘礼不可废’。”
传令人愣愣地看着这位文质彬彬的左使抚平衣服上的最后一道衣折,接下来,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要去求见宫主,回去叫你们殿主到那儿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