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最初奶奶她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太多,偶尔有个发烧头疼反是她安慰爹娘让他们不要担心。后来随着天气一日日转冷,奶奶的病情骤然加重,半个月之后,就没有任何先兆地……故去了。
下葬那天,爷爷抚着棺木失声痛哭,娘、姑姑、姑丈还有我都在哭,可没人哭得比他更伤心,伤心得就像最心爱的东西被抢走了、再也夺不回来一般。
落棺那会儿出了意外,爷爷跌进了墓穴,爹他们回过神后赶紧将爷爷架了上来。事后娘和姑姑说爷爷是晕了头不小心摔下去的,可我看见的却是爷爷自己跳了进去……既然娘这么坚持,那就是我看错了吧。
上来以后爷爷似乎还不太清醒,不停地要挣开爹的手,一直站在我旁边的恭爷爷走过去跟他说了一句话,说完之后爷爷就静下来了。
恭爷爷说:“她留在你身边三十一年,已经足够了,别让她回去还不得安宁。”
姑丈他们送走爷爷后,恭爷爷仍在对着逐渐堆起的坟包自言自语:“清辉走了,你也去了,我还能苟活多久?”
葬礼结束后,爹请恭爷爷到家暂住一段日子,他没有答应,当天就坐上马车回去了。我觉得恭爷爷虽然不像爷爷哭得那么伤心,但他心里肯定也难过得很,所以才一杯茶都没喝,就那么匆匆地走了。
爷爷死活不肯随我们一起回家,也不愿跟姑姑他们前往信阳,最后爹拗不过他,送他回了他和奶奶住的那所小院。
爷爷回去后便一声不吭地进了屋睡下。爹不放心,让我和娘先回去,他和姑姑、姑丈守了爷爷一整晚。
后来的事我也没亲眼见到,但有一次听爹跟娘提起,说爷爷第二天一早醒来,见到他们三人彻夜未眠的憔悴样子顿时笑了出来,只是那个笑比哭还难看。
爷爷说:“你们都是孝顺孩子,我总不能让你们一年内就办两件丧事。你们都回去各过各的吧,明年这会儿我再去找你们的娘。”
于是第二年临近奶奶的祭日时,姑姑姑丈早早便赶了来,同爷爷住在一起,爹娘他们也三天两头地送我去陪爷爷说话,让我看到爷爷有什么反常就马上告诉大人。
不过爷爷他正常得很,仍是有时间就摆弄一下乐器,侍侯一下花草,只是笑容少了些,话也少了些。
奶奶过周年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全家都聚在爷爷这里吃饭,饭桌上不知提到了什么,晓芸姑姑突然就开始掉眼泪,叫爷爷不要做傻事,让他起码要等到晓得外孙是男是女。
爷爷搁下筷子没有作声,过了很久才轻轻说:“爹不会做傻事。只是没了你娘,爹实在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一句话说完,除了我和爷爷,其余人都哭了。
睡觉那会儿爹不让爷爷插门,爷爷答应得很痛快,吹了一会儿笛子敞着门睡了。爹他们好像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爷爷还是走了。
起床那会儿我仍迷迷糊糊的,娘一边落泪一边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没等穿好衣服就急急忙忙地跑去爷爷屋里。
爹他们都在这儿,我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爷爷闭着双目,嘴角含笑,一点也不像死了的样子。
我想过去摇一摇他,叫醒他,告诉他我终于有一天起得比他早了,好教他答应弹琵琶给我听。可爹随即把我送到娘怀里,本想耍赖的我在看到爹脸上的泪痕时放弃了哭闹,由着娘将我抱走。
坐在马车上,看着爷爷家的小院越来越远,我想,大概真的跟娘说的一样,爷爷去找奶奶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样你该明白了吧,为什么我那个与天女同名的奶奶和那个喜欢吹笛子的爷爷的忌日会在同一天。
不光是我,连姑丈都说他这辈子再没见过比爷爷奶奶还要深爱彼此的夫妻——
她用一生伴他。
她,是他一生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