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续前缘

sp;   少年笑得猖狂：“到时候记得代我跟我儿子问好，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实践证明，少年口头的攻击力与拳头的不相上下，对方被他激得几欲吐血，张嘴吼道：“你这个——”

    “你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又在给我惹事！”

    响彻牢房的是一名女子的高喝，输赢双方以及落败者的侍卫同事们统统怔了一下，扭头看向通往出口的过道——

    然后，天地之间一片静悄悄。

    “是他们主动来挑战的，难道要叫我不战而逃么？还有，你怎么这么晚才来？都已经多少天过去了！”攻击是最好的防守，跟乔羽飞斗嘴的次数多了，千夜自然掌握了不少谈话的技巧，不会次次都落在下风。

    “该不会是你觉得无聊，所以故意挑衅这里的侍卫吧？”乔羽飞觉得真相应当如此，难不成宫中的侍卫都很闲？

    千夜一时恼羞成怒，高声道：“若不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这个——”

    少年想骂又骂不出口，气结的模样颇为好笑，于是乔羽飞没有继续跟他拌嘴下去，将手中的食盒一亮，和声道：“喏，改善下伙食。”

    千夜神色稍有动容，但终究气不过，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你在说笑吗？这种东西连一时的安慰都算不上。”

    说完以后他已做好了回应对方反击的准备，然而乔羽飞并没有什么被撩拨起来的迹象，依然将食盒提在面前，往他这边送了送：“赶紧吃吧，天气热，放不了多久。”

    “你怎么了？”没来由地，千夜觉得她这副表现有些反常。

    “没事啊。对了，我前些日子托朋友去沦州打探到一些消息，你边吃边听好了。”见对方没有反对，乔羽飞便将之当作了默认，径自叙述起来，“你娘紫苏是博酝山庄的大小姐，与你爹……弈谦是表兄妹，在嫁给你……们宫主千贺天的那个晚上，迎亲的队伍同山庄宴请的客人发生冲突，你娘遭袭……次日……便消失不见了，你爹也在那天早上离家而去、不知所踪。这件事，确实发生过。”

    对方久久没有作声，乔羽飞有些忐忑，继而道：“只是关于你的出生还有疑点，既然你娘那天晚上就已……怎么还会……那个，或许你的身世根本没那么复杂。”

    少年僵硬地摇了摇头，吐字缓慢而坚定：“爹或许会瞒我，但不会骗我。”

    说完这句，他自嘲地笑了笑，道：“不管我的生父是谁，能够叫‘爹’的只有他一个——可惜我现在才明白。”

    乔羽飞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轻抚少年的脊背，借此举表达安慰与鼓励。

    片刻之后，少年挺直腰杆，抬头直视着她，眉目间光华重现，已然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

    “……要你多事，这种事我想知道的话自己去查不也一样？而且得来的资料绝对比你的齐全！看你查到的都是些什么？迷迷糊糊、不清不楚的！……你、你干什么？”

    无理取闹最后变成了连连惊呼，千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那是送给他的慰劳品啊！已经是他的了啊！她怎么能这么做！？

    将满地汤汤水水的牢房丢在身后，平生第一次浪费食物的某人毫无愧疚感地出牢落锁，叫上跟班扬长而去，彻底忽视了背后破锣般的哀号。

    “殿下，今天还要去学士院么？”佳音边走边好奇地发问。

    乔羽飞的去势略微缓了缓，沉思片刻给出答案：“不了，今天去工部。”

    说来有些惭愧，自她搬入宫中入住后，原本由她招募的那批工匠便归于工部管辖，不仅如此，直到最近工部仍在各地招揽技艺出众的匠人——看样子当日佐相府中乔天都的那句“集西黔全国之力”并非一句空话。

    然而，佐相府这三个字却再次勾起了某些思绪，以至接下来直到临近工部匠人聚集的外宫院落，乔羽飞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乔天宇先前有训：出外宫须得掩盖形貌，不得以真容示人。对此乔羽飞自然大力支持，知道天女真实相貌的人多了，以后再让月华冒充就糊弄不了广大群众了么。

    不过，她还没到对某人言听计从的程度，何况她也没打算应对一票诚惶诚恐的官员，她所追求的向来是深入基层，深入到群众中间。

    因而，现下被宫女、侍卫、官员众星捧月般围在堂上的其实是天女□□二号——被乔羽飞临时偷着从憩霞殿叫出来的佳期。而正主，则在佳韵、佳音两个拖油瓶的跟随下以天女殿下亲信的身份先行参观去了。

    以自己目前的品级来说，带领护国天女参观工部完全只是一个梦想。所以……退而求其次，能跟殿下身边的亲随搭上话也不错，何况其中两位又都是风姿迥异的美貌宫女。

    然而，陪同的低阶官员很快发现到一个事实：他的精力与时间竟然完全被第三个女人滔滔不绝的问题白白浪费掉了！

    如果能摆脱这个乡巴佬一样的女人就完美了。

    此人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丝毫没有觉察到对方也在转着同样的念头，不然，他必定会跟对方一拍即合，继而弹冠相庆合作愉快。

    “佳音，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不知道殿下现在有什么安排，不妨你先去请示一下？”

    第一步，支走年幼没心机那个。

    佳音犹豫不定地看看隐姓埋名的某人，再看看隔在官员和某人之间的佳韵，最终屈服在习惯的力量之下，应了声点头道：“是……嗯，我现在就去，马上回来。”

    第一步目标达成。

    “……由于之前几次事故的关系，虽然后来又补充了人手，但留下来的没有几个，这里就是殿下关注的蒸汽机的铸造之处。”上头指派的领路官员显然已成了美女的专属导游，说这些话的时候只看着佳韵一人。

    “什么事故？有无伤亡？”他的目光甚至不必往边上偏转一点，也猜得到出声的又是不起眼的那个。

    “铸造出来的成品强度不够，试用时突然炸裂。前后加起来共伤了九人，重伤二人，其余七人轻伤。”导游尽力表现出自己对于管辖事务的熟悉程度。

    “……对于伤者，可有钱粮之类的抚恤？”

    “那是自然，这等琐事不必乔大人批示，我们也明白该怎么做。”

    一天之内，已经是第三次了，好似梦魇一般，怎么也摆脱不掉的名字。

    乔羽飞紧紧咬住下唇，眉宇之间笼上阴霾。因为自己是被拒绝的那一方吧，所以才会这么放不下，所以才会不断回想当时的情景，所以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听到那句“此外再无其他关系”。

    “咦，人呢？”导游的一句低语勾回她的些许神志，对方接着转向佳韵歉然道，“刚好碰到这些匠人休息，请二位宫女姐姐随小人上隔壁院落瞧瞧。”

    乔羽飞忽然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做出疲累的样子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就不过去了。”

    “可——那我也留下来。”佳韵一句话出口的时候根本没瞧见某人刚刚泛起的喜色已经僵在了脸上。

    “去吧去吧。”乔羽飞摆手的同时仔细叮嘱，“记得多问多看多听，回去以后告诉我。反正这里也没人，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看着那两人表情截然不同地离开，乔羽飞呆站了一会儿，瞥到正屋侧旁有道边门通向后院，于是当即没有半分迟疑地走了进去。

    后院又是另一番天地，沿墙一排砖砌的炉子，有几个正吐着火苗，热浪混着暑气劈头盖脸迎面袭来，直教人晕头转向，只想快点逃离这个炼狱。

    乔羽飞也不例外，可她转身的瞬间，却在炉子前面的方桌上看到一排亮晶晶的东西，映着夏天格外灿烂的阳光，五颜六色地煞是晃眼。

    抱着一丝好奇，乔羽飞上前一探究竟，眼前的发现顿时令她惊喜不已——桌上竟是一排精巧的琉璃制成的小玩意儿，晶亮透明的小巧物件个个闪着吸引人的光芒，比宫中珍贵的宝石还要漂亮。

    她带着赞叹的神情将这些手工艺术品逐个欣赏了一遍，末了视线停在最边上，接连眨了好几下眼。

    那是一只讨人喜欢的琉璃花簪——绿色的簪子，簪头顶着一朵半绽的花蕾，花心处一点艳丽纯正的红，颜色鲜明得仿佛刚从春日树梢上摘下的花枝。

    乔羽飞扣紧胸口退后一步，不料她动作太急，此举导致她直接与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