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血书

男声依稀钻入耳朵，正是那个姓古名晦之的骗子。

    “微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种天气，还是先让晓生入土为安吧……”

    微澜？她不是在华源吗？怎么会跑来这里？他竟连她的声音都没能分辨出来，果然是太久不曾见面的缘故——

    等等，入土为安？他们在说他吗？

    沙哑的女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为何没能一下子听出对方的声音——记忆中的那个声音何曾如此粗哑过？

    “可是……起码要让拙屺再看他一眼，那是他的孪生弟弟啊……”

    等等，他们在说什么，他没死，他没死，他还没死！

    一大口浓烟呛入喉咙，他终于奋力睁开了双眼，一边猛咳一边茫然地注视着眼前这片赤红的火海。

    接下来该朝哪个方向走？

    一身宫女装束的乔羽飞站在岔路口，努力回想那幅以血绘就的路线图。

    终究还是溜出了栖霞殿，按着图上的指示一路寻来。不知为何，她就是好奇终点会有什么，会不会是绘制血书的人在等待救援？

    可是，被囚禁在王宫里的会是什么人呢？既然他失去自由，那封血书又是怎么跑到她桌上的？要是千夜在这儿的话……偏偏他这会儿跑得不知所踪。

    “殿下，拐个弯就是乔大人在宫中的居所了。”提灯跟在一边的佳音怯怯地出声提醒。

    乔羽飞当即怔在原地，愣愣地望向四周。她终于反应过来一路上为何会觉得这条路线有些不对劲了，原来——

    小丫头自以为读懂了她的心思：“殿下还是不放心乔大人？”

    乔羽飞沉默片刻，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哪儿来的立场讨论放不放心他？眼看着就要慢慢放下了，何必再多事呢？

    想到这里，她突兀地开口，紧接着转身：“太晚了，回去吧。”

    “欸？是！”

    正在这时，数声高呼划破四围层层叠叠的静寂。

    “着火了！快救火！”

    “是大人的书房！”

    “大人在里面吗！？”

    完全是下意识地，乔羽飞掉头狂奔，一头冲进这处曾经来过的宫院，方进门便被门槛绊了个结实，接连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身形，跟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喘着粗气死死瞪向冒出滚滚浓烟的书房门。

    “大人没事！”有人高喊。

    她一手撑起身体，眼看着熟悉的颀长身形披着外衣出现在另一侧的卧室门口，数秒之后，一颗心才终于落回实处。

    嘈杂声四起，附近的侍卫宫女听到呼声纷纷云集而来，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即便眼角瞥到，也只会以为她是个慌乱中扭伤脚的宫娥而已。

    动作慢了一拍的佳音拼命穿过人群挤到乔羽飞身边，连拉带拽地扶她起身，一张俏脸哭得梨花带雨。

    眼看火情已经得到控制，终于有人发现了伤号的存在。

    “你们是哪个宫院的？需要帮忙么？”

    乔羽飞不敢抬脸，也不敢做声，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佳音更是搀着她朝那侍卫拼命摇头：“不必了，我扶她回去就好。”

    不过她娇小的身形和稚气的声音实在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因此那侍卫仍是跃跃欲试道：“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得罪了。”说着便要去搀乔羽飞。

    乔羽飞忍着脚腕的疼痛笨拙地往后一缩，不曾想慌乱之中却撞上了别人。

    背后那人伸手扶稳她的同时，她听到了面前侍卫的惊呼：“大人！？”

    来人是谁，已无需多猜。

    身体一轻，回过神后，她已被打横抱起。

    “无需惊动陛下，赶紧把火灭了就是。”

    留下这句吩咐，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堂佐相抱着一名面容被散落的黑发挡去大半的宫女离开了事故现场。

    八卦如同落在枯草上的火星，一夜燎原。

    眼看着乔天宇一直抱着乔羽飞前行，步伐稳稳当当，脚步不快不慢，只是两人俱不开口，以至气氛极为压抑，佳音落后十几步跟在后面，尚未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心中又开始暗暗着急。

    与她一起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侍卫，那侍卫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她初见时还吓了一跳，好在对方及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前面的两人，她猜想对方或许是佐相的亲信随从，这才没有惊呼出声。

    照这个架势，难不成佐相要一路将她们殿下送回栖霞殿去？

    可乔大人不是余毒才消，身体较平常还很虚弱么，到栖霞殿还有一段路好走，万一……

    她刚想到这里，一个女声已冷冰冰地响起：“站住。”

    跟在后面的两人瞬间止步，而前头的某人依旧照走不误。

    女声再次响起，带了些隐忍的怒意：“我说站住！”

    乔天宇终于停止前进。

    感到对方的手臂渐渐开始轻颤，却依然勾在她背后和腿弯处不肯松开，乔羽飞终于急了：“乔天宇，你打算撑不住直接把我摔地上报仇么？”

    对方的语气很淡：“臣不记的和殿下之间有什么怨仇。”

    “我害你中了毒。”这个答案随着蓬勃的火气脱口而出，对方闻言后明显一怔，乔羽飞趁机挣脱，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眉头一紧，一声未吭。

    同样呆住的还有佳音和朱涯，随后佳音一回神正要冲上前去，朱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拖着她往远处又退开了丈余。

    “混蛋，我最讨厌看见你死撑了。”怒气消褪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气馁之余的悲哀，“乔天宇，你多少顾着点儿自己吧。”

    对方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次终于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殿下不必多虑，臣的身体已无大碍，像这样……不妨事的，殿下未免太小瞧臣了。”

    默然片刻，一只手伸到乔羽飞面前：“不知殿下肯否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