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鼻呼吸和额头温度。
而月华在短促的惊愕之后旋即行动起来,为少年脱去鞋袜,扯了薄被盖好。
没在当值的佳弦、佳音匆匆而至,吩咐接连下达。
“找牛奶、羊奶来,绿豆汤也可,越多越好!”
“多点几盏灯!”
“备温水和帕子来!”
两名当值的御医慌忙赶到时,同样被殿内的情景吓得脚步踉跄,刚为病人额头敷上一条湿巾帕的乔羽飞听见通禀倏然扭头,眼睛一亮,猛地起身:“快请进!”
一名御医为病人搭脉诊治的同时,另一名被月华领着给泼洒在地上的饭菜验毒,佳韵已寻了当晚的膳单来,一道道对照记录。三人俱是脸色铁青,牙关紧咬。
且不说陛下病情轻重,单是与护国天女用膳时中毒一桩传了出去,这西黔天下就要大变,莫说西北战局如何,整个国家都可能瞬息倾覆,被各方鲸吞蚕食……
因此,当里间的诊断结果出来时,三人片刻间都有些不敢相信。
“陛下近日里思虑过重,积劳所致一时脱力而已,并无大碍。”
乔羽飞同样不敢相信是这个结论,目光掠过备好的一大锅温羊奶,蹙眉道:“当真?”
果真如此。换了另一人诊断也是相同的结果,这下轮到众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脱力。
思虑过重,积劳所致……
心中转着这八个字,乔羽飞一时思绪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当廷枢未换官服、仅着一身居家衣饰疾步抵达后,御医已开出了调养的方子,佳弦、佳音跟去取药煎药,佳期和佳韵在打扫前厅,在殿外等候的则是月华。
一边顺气一边听月华讲明前后大概,纵然心中哭笑不得,五十余岁的长者依然入殿觐见,肃着脸向乔羽飞一揖,开口道:“前朝之事老夫自当尽力,殿下不必忧心,只是陛下的身体——”
“陛下这里有我。”乔羽飞应得干脆。
斑白的长须掩去一抹笑意:“那就有劳殿下了。”
等药煎好,又出了状况:病人毫无吞咽的意识,用银匙撬开齿缝灌下的药汁几乎全都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眼看汤药全喂了枕头,别说喂药的乔羽飞,就连旁观者都为之揪心。
真是似曾相识的情景……
面色平静地含了一口苦药,低头贴上没有血色的薄唇,心中没有半分绮念,唯有愧疚与怜惜交织在一起。
待她抬头时,原本在近旁服侍的心腹宫女们已经自觉退到了外间。
脸上微微发烫,好似传染了病人的热度。
据说,在她病得神志全无时,他也是如此给她喂药的。
如今,一报还一报,而她欠他的,早就不知该怎么还了。
天色未明,乔天都在如常的时辰醒来,眼皮重逾千斤,四肢虚弱无力,可他警醒地发觉,身下并非他的床榻,而头顶,有旁人的鼻息?!
心头一凛,他用力睁开双眼偏头望去,幽暗的视野中,熟悉的身姿偎着床柱闭目养神,脑袋时不时轻点一下,看样子疲倦得紧。思绪一顿,昨夜的情形闪现脑海,他大致猜到了前因后果,一阵安心。
原来,她看护了他一整夜么?
此刻,她歪坐在床畔,左边身子靠着床柱,姿势极不舒服,醒来后脖子和腿少不得会麻掉。发型和衣饰比昨夜简单许多,显然是匆忙更换的,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垂在枕畔,绵长而轻缓的鼻息表明她坐着睡着了。
这般毫无防备的睡容他并非头一次看到,但之前几次,都是她卧病之时。
不知为何,原本安宁喜悦的心底生出一股火气:一个姑娘家,怎能在男子床榻边睡得如此从容?
被这股火气撩拨着,乔天都未曾多想,一把掀开了锦被,还没做些什么,便对上一双乍然睁大的明眸。
“你醒了?!”又惊又喜的声音因为刚醒而有些干涩。
就着一丝朦胧的天光,明明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他却能清楚地想象到她开口时眼中倏然亮起的神采。
心头一时乱了节拍,下一刻,他的双手有了行动,抬起,捧住那张半隐半现的面孔,往下用力——
咦咦咦咦咦!?
刚刚醒来的乔羽飞冷不防被扯得径直扑倒,两手在枕畔猛地一撑才没有栽到病人脸上,但鼻尖与鼻尖的距离已经不到三拳了,近到借着天亮的微光,对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小小的得意,以及恼火?
为什么要恼火啊?
尚未细想,对方手上又一使劲,她左右脸颊同时受力,直接懵了,任由对方挤出一张猪头脸。
“傻乎乎的……”
哎哎哎哎哎?一醒来就开她的玩笑是咋个意思?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少年“吭哧”笑出了声,引得一阵低咳,在宫女们闻声冲进来之前,低喃了几个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字:“不解风情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