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姚家没太大的规矩,只要不忘记自己的本分,不多有诽议,老爷太太哪里不宽怀待人的。罗武是罗东的徒弟,这句话是从小就听师公挂叨在嘴边的。
紫苏谨记着小姐昨夜招自己到房里说过的话,确信能让小姐器重那便是福分。从前的紫瑶虽然未见过,可也是让人心羡的主,自己能做自己的主,那是多大的本事。幸而是紫笛想要嫁人,否则哪里轮到自己。
“紫苏,带你来上海,可还习惯。”
“小姐,上海好是好,可是我总觉得每一个人似乎戴着面具,厚厚的,看不见底儿。让人觉得陌生……也害怕。”
“傻丫头,其实每一个地方,都有每一个地方的规矩,杭州有,北平有,上海也是有的,每一个地方都想一个舞台,我们就是在上面演戏的人,我们有时配合着舞台改变自己的角色,有时也成为观众看别人的演戏,你觉得我们是时时刻刻在变着的,难免口不对心,其实我们不过是按规矩办事的戏子罢了。”
“小姐,每一个人都必须演着么。”
“不演下去,就是不守规矩,到了哪里你都会觉得格格不入。”
“我还是不懂。”
“其实啊,也不要把规矩演戏什么的想太深,说白了不过就是你到了一个地方,就会换上的一个身份。比如,你在家里是父母的女儿,在杭州你是妞儿,在上海你却是紫苏,这些身份都是不一样的,可那个人还是你啊。”
“哦,紫苏有点懂了。”紫苏笑如花绊娇艳可人,“那小姐为什么要为我取名紫苏啊?”
“紫苏是种植物,细长的叶子,由中心到两边,由紫渐变成绿的。我愿你也似这类植物一般有颗不争其外含蓄其内的心。懂了么?”
“懂了。”
俞乐平几人谈了几句,冯舅爷望着日头,并对晟澜道,“小姐,时候差不多了。”
晟澜见紫苏紫瑶都上了车去,便点了点,应道,“是该走了。”
俞乐平见冯舅爷和罗武并未上车,车子的座位有限,便道,“不如舅爷他们坐我的车子吧。”
冯舅爷有些受宠若惊,直直摆手,道,“哪里使得。”
晟澜亦是为难,“怎么说的,这车可是人家款待你的,我们哪里坐得。”
“凭你我的交情,如何坐不得。”俞乐平噙笑的一言,恰似一场惊梦道破。
晟澜抬眼瞧俞乐平,他眼中有着颇为熟悉的情感如氤氲着的雾,心底不得一紧,故作轻松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舅爷,俞先生有请,我们岂好不领情。”晟澜转过身,对略略失落的顾章道,“顾律师,怎么不开车门。”
顾章尚不明白晟澜的意思,俞乐平眼底却是一定,包含着微微的苦涩和自嘲的情绪见姚晟澜自己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小姐,这……”冯舅爷还在踌躇,俞乐平先笑道,“舅爷,请吧。”
“哎,您先走。”冯舅爷招呼着罗武,只好跟在俞乐平的身后。
待众人上了车,紫苏紫罗在后座最后一次欣赏着上海的旖旎风光,顾章却是难掩眉梢的笑意,一直面带微笑的开着车,却没和晟澜说些什么。
晟澜用手挡着透过车窗射进来的耀眼阳光,道,“你很高兴。”
“我不该高兴么?难得姚小姐屈尊降贵坐上我这架老爷车,我顾某人算不算得上三生有幸。”顾章呵呵的笑着。
“我只是不想改变一些本该还是单纯的东西。”晟澜幽幽的说。
“譬如,留在过去难忘的回忆?”顾章接口。
晟澜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侧过脸去看车子经过钢筋水泥构架成的桥底下那滚滚的黄浦江江水,偏偏又恼人的想起一句古词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你即是不愿意破坏了之间的情谊,为何不告诉他,你已经定亲了。”顾章瞥见晟澜莫名的怆然,便是道。
“这一年来,我订了两回亲,第一回是每一个女人心里最期待的长相厮守,但是到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奢望。”晟澜仍旧没有回头,心里却郁堵着,不知为何就和顾章说了这件事。
顾章闭上嘴,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多嘴。脑海里又是灵光一闪,霎时又联系到《微凝》的故事情节,初看时自己还说过微凝是个经历一番生死情殇的女子,没想居然作者的真实生活的写照。顿时脸上又窘又迫,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是好。
顾章尴尬之际,又听晟澜在身边微微感慨的道,“也是,我已经订了亲。嫁予他,必是比起一个人的地老天荒好。”
桥底下的黄浦江水一片浑浊,却手携手一般浪拍着浪,前扑后涌,澎湃不羁的冲击着桥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