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杨絮飞扬,不似初春的刺骨寒冷,如今冬日的夹袄已经换成了薄薄的棉裳,南宫墨雪也在夏侯懿的蛊毒发作被控制之后回到了将军府。
七日没有回家的南宫墨雪根本无暇顾及家中的情况,今日一大早进了家门便拉着凤栾朝芙蓉园走去,她十分担心母亲如今的身体状况。
“雪儿,你慢点走,不着急在这一时!”凤栾被他拉着在将军府中招引市,惹得将军府中的下人们频频回头,她也顾不上了。
见南宫墨雪回来了却招呼也不打拉着凤神医便朝外走的青裳跟梓鸢追在后面也跟了过来。
四人你追我赶一路到了芙蓉园院中,而照例还是紫玉守在房门口,一见秀扯着凤神医进来了,也都有些差异。
“秀,您大好了,这几日夫人都说秀病了,今日终于出来了!”
紫玉有些担心,秀三天两头的生病,若是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才好呢!
“恩,母亲呢?我带凤神医过来给母亲请平安脉,劳烦紫玉姐姐通传一下。”
南宫墨雪见房门紧闭,皱紧了眉头,她担心的事情难道还是发生了吗?
“回秀的话,夫人跟将军还在睡着呢,如今……”紫玉有些为难地答道。
将军跟夫人感情好,这是全京陵人都知道的事情,不知为何秀却如此神色。
“紫玉姐姐,你进去请母亲跟父亲起床,就说是我过来了,身子不大爽利,想跟母亲说会儿话,母亲不会怪你的。”
南宫墨雪说完,拉着凤栾坐到了一旁的桌前,青裳跟梓鸢又吩咐紫玉给秀跟凤神医准备茶水和早膳,紫玉则敲了门进去了。
云紫萱房中的金丝楠木床榻上,南宫鸿钧跟她都睡得很沉,虽说凤神医说过在蛊毒解除之前不可行房,而南宫鸿钧自己也很克制,可是不知为何近日两人总是情不自禁,如今只怕要被小辈笑话了。
紫玉站在门口处,并没有绕过屏风走近床榻轻声呼唤:“夫人,您醒了吗?秀今日大好了,拉着凤神医过来跟您请安了,您要先起来吗?”
南宫鸿钧虽说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威武大将军,然而他随和的性子下人们也都并不畏惧。
“紫玉,传话给秀就说我跟夫人这就起身了,先伺候秀跟凤神医用膳吧。”
帐幔后传来南宫鸿钧低沉洪亮的声音,紫玉一惊连忙点头称是,带上门转身出去了。
外间的客厅内,凤栾跟南宫墨雪吃着紫玉端上来的早膳,青裳跟梓鸢则是站在一旁低声跟紫玉聊着天。
“紫玉姐姐,今日夫人身子不爽利吗?怎的每日都起来的这般晚呢?”
青裳低声问道,秀的身子就十分不好,若是夫人再不好了,这偌大的府邸要交给谁呢?
紫玉年纪稍长青裳,捂着嘴笑道:“夫人好着呢,每日气色红润且心情也不错,妹妹怎的会这般问呢!”
青裳见她取笑自己,心里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估摸着便是因为将军日日宿在这边,夫人才会起的如此晚了,秀担心什么呢?
“多吃些红枣和花生。”
凤栾将小蝶中的红枣放进南宫墨雪的粥碗里,朝她温柔的一笑。
一旁站着的几个丫头都被他的笑迷了眼,凤神医好生英俊啊!他永远是那么高洁淡雅,让沈忍不住想要一看究竟,却又担心自己破坏了这般淡雅如云的气氛。
南宫墨雪低头笑了一下道:“遵命,神医!”
还故意大口的嚼了几下嘴里的甜枣,惹得凤栾忍不住大笑起来。
收拾妥当的南宫鸿钧跟云紫萱出来了,两个大人脸上都泛着些不自然的红色,显然是因为羞的。
“丫头你过来了。”
南宫鸿钧十分慈爱的坐在桌子的一边,下人也端上来准备好的早膳,云紫萱则是坐到了另一边,垂首开始吃饭。
“是,爹爹,女儿回来了。”
南宫墨雪看向垂首吃饭的母亲,心中不禁发笑,自己怎么就像是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呢?
“娘,今日女儿陪你挑新衣样式吧,月底太子大婚再加上下月大哥及冠,还有六月的太后寿辰,全都马虎不得。”
被点到名字的云紫萱有些羞赧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恩,一会儿吃完早膳,我叫人请一品绣纺的芸娘进府来,一家人都得好好做些衣服。”
“对了,娘,凤神医许久没有给你请平安脉了,等吃完饭后让她给你和爹爹都把把脉吧。”
南宫墨雪尽量委婉的说,而大家也都明白她担心什么,因此点头应下了。
怪异的四人早膳过后,凤栾取出药箱中的金丝,随后给云紫萱系在手腕上,仔细地听着她脉搏的沉竿动静,然而令他惊讶地是,她的脉象仍旧很正常,没有怀孕的迹象。
“南宫夫人身子康健,暂时无碍!”
凤栾收回金丝,继续搭上南宫鸿钧的手腕,然而只是一会儿工夫,他便皱起了眉头。
“凤神医,如何?将军有什么不妥吗?”云紫萱见凤栾神色不对劲,连忙问道。
许久之后,凤栾收起手中的金丝,开始仔细地询问南宫鸿钧最近的饮食。
“请问将军,近日可曾用过什么固定的食物?”
南宫鸿钧有些诧异,想了想答道:“近一个月几乎每日都在芙蓉园中,三餐也都是在这儿,不曾用过什么别处的东西。”
“您再想想,也许不是吃食,许是喝得东西也有可能。”
凤栾引导着,他感觉到南宫鸿钧的脉象有些奇怪,并非中毒而是过量使用了一些补阳的药物,然而南宫将军正值壮年,且身体健壮,根本不需要用这些东西,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有人下药!
而这下药之人的目的并非是南宫将军,而很可能是南宫夫人,也许这是查出蛊毒下毒之人的线索。
“将军他身子可是有异样?”云紫萱担忧问道。
凤栾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南宫墨雪沉声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必伺候了!”
“是!”众人应道,随后都纷纷退了出去。
“如今可以说了,爹爹怎么了?”
南宫墨雪强压着心中的疑惑等凤栾说出事实,而其余的三个人都紧张不已。
“先别担心,将军并非被人下毒,不过却比下毒要糟!”
三人听到并非被下毒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句心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凤栾……”南宫墨雪有些无语的说完,十分怨念的看了他一眼,而南宫鸿钧跟云紫萱也都诧异的看着他。
“是这样的,将军的饮食中每日都被人加了大量的补阳之物,然而这个东西对正直壮年的将军绝对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我怀疑也许下药之人目标根本不是将军,而是夫人!”
凤栾解释完,身边的一家三口都沉默了。
南宫鸿钧沉默了一下随即道:“按照凤神医的说法,下药之人只可能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他知道夫人体内的蛊毒之事,那么多半就是幕后主使之人,顺藤摸瓜也许就能查出下毒之人,但另一种可能是,下毒之人只是想在将军府安插眼线,而我们只需要观察最近是否有人试图给将军府中塞姨娘便知。”
南宫鸿钧的担心不无道理,朝中围观几十年,这些弯弯绕的事情他也没少见多,如今真的是不能不考虑那么多,随着皇上年纪渐长,而太子成亲之后,新一轮的夺嫡之争便会开始,而将军府跟相府本就是姻亲,如此树大招风,想不被人盯上都难!
“爹爹,你再想想近日到底在何处吃过别的东西,若是没有,那只可能是母亲的芙蓉园里出了奸细,需得彻查了。”
南宫墨雪神色严肃的看向自己爹,而南宫鸿钧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道:“为父每日下朝会先去老夫人院中请安,近日她总是让人给我准备好今年的新茶,每日都会喝上一杯,莫不是……”
南宫鸿钧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做出这等事来,然而随即便释然了,她都可以买凶杀害自己的孙女,给自己下点药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将军今日再去请安时将茶水倒在手帕上带回,我一验便知。”
凤栾说完又看向云紫萱道:“南宫夫人近日多注意休息,府中下人的动向也都多让人留意,尽量找出幕后之人吧。”
“恩,也只能这般了,多谢凤神医。”云紫萱对凤栾道谢,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还有因为雪儿蛊毒的事情,她这个做母亲的看得出这个少年对自己女儿的情谊,然而却偏生还有个七殿下更为痴情……
“夫人严重了,凤某应该的。”
凤栾谦逊的答道,他在将军府中,将军夫人对待自己也十分照顾,让他感受到许多温暖,如同自己也有一个家一般。
早膳过后,凤栾独自回了听风轩,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凤栾猛地发现这个七日未回的院子中有人帮他晒药!
“神医回来啦,我将药柜中的药材都晒了一遍,又挑走了发霉坏掉的,还将花房中的器皿都清洗过晾干了。”少年低垂的眼眸看不出情绪,然而他说话的语气却十分轻快。
凤栾停了一下,他几乎把这个半路捡回来的药童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不必做这些的,这些事让下人做便可,容启!”
凤栾没想到这个只是比自己懈岁的少年根本没有一国储君的架子,相反的他做的事十分讨好自己,其实他不必这般,这里没有人会出卖他!
“神医,若是连这个都无法做好,我还能做什么呢!”
少年轻轻低下头,有些怔然地看着地面,父皇如今卧病在床,太后把控朝政,而自己孤身一人,西梁境内几乎人人都巴不得自己早夭,这样的话他们便能再立储君了。
“容启,你有什么打算吗?比方说救你的父皇,或者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凤栾也陷入了沉思,夏侯懿早就将自己想要的东西给了自己,然而他只是害怕去选择,因此一直没有看那里面的东西,不过他实际上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如今并不想去触碰罢了!
容启突然笑了起来,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上明媚的如阳春白雪,干净而美好。
“我必须回去,我不能让他们这般对待我的父皇,这是我的责任,我知道你们需要清心草,等我回国稳定了局势,清心草会双手奉上的。”
慕容启垂下眸子,他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出来的目的,否则也许便是死路一条,而父皇也交代过了,自己需得在东辰找到联姻的对象,否则也许真的会丢掉性命。
“雪儿帮你并非有所图,我们既然帮了你,便没有与你敌对,只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然后也别忘记你今日的话,我救你时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凤栾轻声说完,转身进了卧房。
慕容启朝他的背影笑了,凤神医原来也不似传说中那般无欲无求的吧!
午膳过后,南宫鸿钧领命带人去了新分配的北疆大营,如今北疆大营虽在自己名下,然而虎符却是一人一半,自己跟康王殿下。
在家中的云紫萱着人找来了京陵第一绣坊的芸娘,跟南宫墨雪在自己院中挑新衣的款式。
“南宫姑娘如今已经十二了,是时候做些舞衣和宫装了。”
芸娘温婉的笑意感染了正在看花样子的南宫墨雪跟云紫萱,都笑着应她。
“芸娘你不是不知道,这个丫头不喜琴棋书画,给她做宫装倒是正经的,舞衣……”
云紫萱说到一半,自己都捂着嘴笑了起来,她从来没见过自己女儿跳舞,然而练剑倒是每日都不落下。
“芸娘,给我做身枚红色的舞衣,但不要蛟纱和飘纱,要利落一些并且短一些的。”
南宫墨雪突然抬头答道,让云紫萱跟芸娘都吃了一惊。
“雪儿是要做来干什么?舞衣若是短了,还怎么舞得起来呢?”云紫萱以为她是开玩笑,于是问道。
却不想南宫墨雪一脸神秘的道:“秘密!”
“这个丫头真是可爱的紧,也不知道将军夫人是否打算给她说项呢?”
芸娘出身低微,然而却因为有一手绝世的手艺而被京陵贵族看重,就连宫中每年的一些衣服都让她帮忙定制,而芸娘带着个女儿虽然孤苦,却过得极有地位,京陵不少官家主母也都让她给牵红线做媒。
“芸娘想必也听说过近日京陵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你这般问是想说什么呢?”
云紫萱与芸娘早年就认识,算得上是有交情的,如今见她这般说便随口问了。
“将军夫人您别误会,那些流言蜚语芸娘自然是听到了的,不过若是洛王世子真的求取南宫姑娘的话,也是件好事,就怕……”
玉娘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南宫墨雪来了兴趣,虽然自己不会嫁给洛美人,不过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想必是有趣的。
“就怕什么?”南宫墨雪给芸娘倒了杯茶,坐到了她们的对面。
“我听说洛王世子自喧殷宁郡主定过娃娃亲,如今虽然洛王世子喜欢秀,只怕湘西王不肯。”
芸娘中肯的答道,虽说将军府的嫡女身份尊贵,但是与湘西王的君主相比,只怕是会略逊一筹,最不济的话便是南宫姑娘做侧妃嫁过去,可是着实委屈了些。
“这倒是个新鲜事,芸娘先不必管我这个丫头,先给我家璃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正妻人选再说吧。”
云紫萱知道她是一番好意,然而雪儿的事情她也清楚,七殿下的情谊就连她这个长辈都看在眼里,因此也不打算干涉什么了,倒是璃儿那个闷葫芦,叫人担心的紧!
“将军夫人您不说,我都给忘了呢!长公子如今已经快及冠了,将军夫人可有相中的人家?”
芸娘将手中挑出来的式样和花样子都分类放好,接着道:“不过芸娘觉得如今适龄的女子倒是有一个,只不过不太合适。”
“芸娘你且说说看,哪家的女子?”云紫萱轻轻抿了一口茶问道。
“忠勇候府的千金季悠然是个好的,只不过忠勇侯府虽然看起来是中立的态度,如今却跟秦王殿下走的极近,只怕……”
“那个姑娘不适合璃儿。”
云紫萱笑着回了,忠勇侯府的千金无论是出身还是品行配给璃儿都是极好的,然而就怕这其中的党祸之争,万一弄不好,也许就是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再看看吧,对了!下月贵公子及冠之时不若多宴请些宾客过来,也好挑一挑。”
芸娘仍旧是那副温婉的模样,南宫墨雪却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
前世芸娘也是这般替京陵的官家贵女们牵线搭桥,她虽有个十岁的私生女,却无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直到夏侯淳登基之后,芸娘才拿出当年先皇留下的圣旨证明这个女儿是夏侯皇室的骨血,而夏侯淳也追封了她女儿公主名号,配给当朝御史寒澈!
“芸娘说的是,哥哥的正妻定要好好挑一挑,芸娘家的女儿今年十岁了吧,下回过来的时候带来跟我一起玩如何?”
南宫墨雪娇憨地问道,却引得芸娘十分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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