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几天他异常的沉默。
“嗯?”老人眯了眯眼,知道这孩子有心事,等着他说出来。
“眼睛会骗人吗?”男孩双手放在膝盖上端正地坐着,就像一个乖巧的学生向老师寻求答案。
“这......”老人原本要落下棋子的手滞在半空,看着对面眸色静如水的男孩,老人收回了手。
“会啊。”老人回答道:“不仅是眼睛,你所感知,所接收到的一切信息都有可能在欺骗你。”
男孩顿了顿,眼底泛起波纹,他又听见老人说:“可是如果你连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了,那还能相信什么呢?”
男孩的眼慢慢聚焦,缓缓垂下了头,喉间闷声发出两个音节:“妈妈。”
老人没听清他的话,见男孩抬头说道:“我还能相信妈妈。”
看着男孩倔强的脸,老人突然笑了起来,“你不是已经给自己答案了吗?”
男孩微愣,“所谓的真实不来自于你的眼睛,不来自于你的耳朵,而是来自于你内心的选择。”
“世人遵循的叫做规则,自己评判的叫做对错。”
“你如果相信妈妈,那妈妈说的就是真的,你如果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你看到的就是真的。”
男孩看着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对他说道:“爷爷不知道你在烦恼些什么,但是小津桦总会长大,要学会自己辨认是非对错,不能一直依赖妈妈啊。”
晚风吹起,落叶被卷上云端和树枝做最后的道别,女人站在那熟悉的路口,踏着落叶,唤着夏津桦的名字,叫他回家。
夏津桦踏着落叶和老爷爷告别,转身想要牵起妈妈的手,却突然定在了原地。
那是什么?
模糊的黑影。
是真的存在的吗?
夏津桦的后背突然蔓延上一阵寒凉,栗色的瞳孔紧缩,不敢上前。女人走过来拉起他的手,眉头微微一皱,果不其然又听见夏津桦开口:“妈妈,我......”
“安静。”女人说:“我们回家。”
突然被打断说话的夏津桦闭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
他想说:“我害怕。”
医院里的少年睁开了眼,老人坐在床边打着哈欠。
“陈爷爷。”夏津桦想要起身,却被胸口的剧痛硬生生地按在床上,无法动弹。
还以为这次要死了。
“别乱动。”老人的眼里带着疲惫,没有了往日的斥责,更多的是夏津桦看不懂的神色,“你长大了,老头子这个家装不下你了......”
少年的眼暗了下来,沉默着不说话。
这不就是他一直所期待的吗?
可为什么心会突然空了?
就好像蒲公英的绒毛飘飞上天空,没有根了。
“你叫夏津桦对吗?”床边还站着另一个青年男子,夏津桦闻声偏头才发现他,“你的父亲叫夏楚刚?”
夏津桦沉默地点了点头,黑色的眼睛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夏御风若有所思——看来当初做家族登记的时候那个妹子没说真话啊。
夏家的族谱上可没有拥有视灵之眼的夏津桦,有的只有被自己母亲带着主动脱离家族的普通人夏津桦。
夏津桦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无时无刻不跟着自家妈妈的黑影,心中胆寒,却还是鼓起勇气想要告诉妈妈黑影的存在。
“妈妈,我看见有个黑影......”还未等他说完,女人就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闭嘴!”就好像是担心什么人听见一样,“你什么都没看见!”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脱离了夏家这么多年,没有御灵者的庇护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吗?
不需要,才不需要什么御灵者来守护人间。
津桦就该像正常孩子一样好好长大,这才是他应有的人生。
可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女人无奈一笑,抚摸着男孩的脸庞。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夏津桦说的黑影了,挟裹着绝望与悲伤慢慢侵蚀着她的心脏,这就是夏楚刚曾经经常对她说的恶灵吗?
产生于悲观的念想,吞噬掉希望,最终啃食灵魂,寻找下个人类寄生。
看着男孩对她大吼,说她是骗子,女人突然笑了。
原来,躲不掉啊。
终生与灵为伴,是拥有视灵之眼的人逃不脱的命运吗?
既然逃不脱的话,那希望这就是他自己想要选择的路啊。
拎着男孩的衣领将他丢出家门。
袁明湘知道,自己再也看不见他了。
夏津桦躺在病床上,看着病床前的男人,黑色的眼睛中带着探究的光:“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能教你除灵。”
男孩的瞳孔一震,差点坐起了身。
那个女人坠落的画面永远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九岁的男孩没有了妈妈,被老爷爷捡回了家。
“除灵。”男孩嘴里呢喃着,黑色的眼中闪起了光,他大声回答道:“我跟你走!”
从那天起,他仅是为了这个目标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