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外面传地沸沸扬扬的二十年大战,竟是这般场景,岑灏叹了叹,道:“自从那日起,赤练尊主便履行承诺二十年内不再踏入关内一步,且赤练谷不得主动攻击关内。”他顿了顿,又道:“颜书瀚先生却也自那天起绝迹江湖了……他是觉得自己并不算赢了,是吗?”
老先生道:“输赢还不是世人所说……那日,颜书瀚宁愿内力反噬也没有杀了赤练尊主,是为仁,赤练尊主没有因颜书瀚内力尽失而杀他,是为义……论输赢,岂能简单地一概而论呢?”
岑灏深深地看着老先生,道:“老先生仁义,我明白了。”他思忖了会儿,道:“可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老先生道:“哪一点?”
岑灏道:“颜书瀚先生既然内力已失,可为何……”
老先生笑着拉他起来,踱步来到崖前,道:“他就在内力尽失的那一刻,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事?”岑灏问道。
老先生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他觉得那一刻的世界是多么地纯净,犹如新生儿一般,自己是获得了重生了……”他目光深远,望着无边苍穹,道:“他看透了生死……”
岑灏侧耳倾听,老先生道:“他于山水之间悟道,重新领悟师父传授的心法,没有想到,不到五年,内力竟比自己之前还要强大,于是,他将自己所学所悟,教给了一个孩童,不管他知道与否,皆是缘分而已。”
岑灏的身子一颤,老先生握着的他的手紧了紧,道:“于是乎,他在洞壁上刻上了那五个字。”
“知死而后生……”岑灏喃喃道。
老先生道:“没错,知死而后生……今日,他还要写几句话。”
“什么话?”
话音未落,老先生自腰间拔起软剑,足下轻点,一个飞身,凌空而起。
岑灏、先生和铁牛在崖下看着,只见老先生的身影忽上忽下,右手软剑与崖壁摩擦出震耳的声音,岑灏与先生尚有内力可挡撕耳的难受,一眼不敢撇开。铁牛不禁深深地皱着眉头。
老先生终于停笔,翩翩而下。
岑灏念道:“知死而后生,生生不息。阴阳有时,天道轮回,莫衷如是。”
先生喜道:“老先生已能用软兵器于崖上刻字,且如此深度,想不到一月光景,老先生境界又高了一层呐!”
岑灏道:“若非亲眼目睹,我是绝不会相信天下有这样的高手的。”
老先生道:“小兄弟可知你这月余下来听的琴声是什么曲子?”
岑灏道:“我只知道是先生所奏,且每每听到,都是在舞剑之时,可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去往何处,在周身围绕,惬意怡人。声罢,总觉得体内劲道更甚,内力更满,充盈着整个身体,叫人精神饱满……可是我试着问过先生,但先生却含糊不答,我便不知这是何意了。”
先生笑道:“你应该是已经见过两种梦境了。”
岑灏颔首:“先生可愿告诉我了?”
先生但笑,老先生扶须道:“此曲名叫三重境。”
岑灏思忖着自己入过两次梦境,反反复复,便问道:“老先生说的是这曲子有三重梦境?”
老先生道:“是。而且,能进这梦境者寥寥,进到第二重者更是屈指可数。”
“那进入这第三重梦境的人呢?”
“至今,有两人。”
岑灏问道:“是谁?”不过很快,他又笑道:“一人定是老先生,另一人,想必是那位赤练尊主吧……”
老先生道:“今日,要多出一人来了。”
“谁?”岑灏脱口一问,立刻便顿住,道:“这……”
老先生大笑:“小兄弟,再让我看看你的剑法。”说着将软剑递给岑灏,道:“你可记着’九十九’练?”
岑灏点头:“记得。”
老先生拂袖:“去吧,去吧。”
岑灏心中困惑,却也只好听从此言,舞起了软剑。
一阵悠扬的琴声飘渺如缕,岑灏尽兴而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境,他行在羊肠小道上,穿过虫鸟啁啾的林子,来到一个悬崖边上,崖下雾霭重重,深不见底,他却一点也不害怕,白云在脚下飘过,他踏上云梯,自觉身轻如风,亭台楼阁,显现梯旁,耳边琴音悦耳,宛转悠扬,引来一群彩蝶,嬉戏身旁,乐趣横生。
不久,琴音散去,群蝶纷飞,脚下如踩平底,岑灏醒来,右手软剑仍在挥动,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方才一梦,真不知蝶化作了自己,还是自己化成了蝶。
山水之间,天地之中,仿佛唯他一人,岑灏毫无章法,如书画一般,勾勒天然,身法飘忽,似醉非醉,半醒不醒,忽快忽慢,全凭意态,但一连贯下来,竟成一套天工之作,令老先生拍手称赞。
岑灏肆意挥洒,老先生叫道:“好!”身形一顿,跳到岑灏面前:“收!”
岑灏听罢,忙将软剑一拍,它竟似蛇一般,缠到了腰间,像极了腰带,轻易看不出来。老先生不由分说,将岑灏左手银伞一拍,掷到远处,把他双手提起,一拉一拍一甩。
“走咧!”老先生笑道。
岑灏只觉得身子被老先生带着走,全身经脉被打通,顺畅快意,一股暖流自手中汇入,袭经全身,只听耳边老先生的声音响起:“小兄弟,我现将全部内力给你,你好生接着!”
岑灏正要说话,又听琴音传来,竟还夹带着清幽的香气,仿若雨水冲刷过的天地的气味,清新,淡雅,令人心旷神怡。可他却不知,自己的满身已是大汗淋漓,看得铁牛好不担心。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暖流渐渐消失,丹田处真气满满,如浩瀚汪洋,波涛澎湃,但他稍一定心,立马平静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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