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赶忙起身离去。
……
待黑龙来到行宫时,已是日暮时分。说是行宫,也不过是先前胡佳之官邸,稍作装饰改造而已。
“龙帅,本王终于将你等来了。”金王忽赤竟亲自出宫相迎!以他这等高傲性子,着实前所未有。
而黑龙只是淡淡回了回礼,面露和意、宠辱不惊,随他入了宫去。
此时宫内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甚是漂亮,路旁还有一众清丽宫女柔然而立,施施行礼,似是专门迎着他一般,这份尊宠当真羡煞旁人。
在忽赤亲自带领下,黑龙来到一座宴厅,厅内仅设两席,案桌上摆满了各式山珍海味,香气弥漫、美酒醉人!
“龙帅,坐!”忽赤自坐主位,随即示意黑龙坐下。
黑龙也不客套,略微回了一礼,便落席而坐。他这人淡泊惯了,即便见花团锦簇、盛世之礼,内心也没有丝毫波澜。
“龙帅,这些参茸野狍都是从辽地运来的,且先吃些喝些,若不合胃口御厨还有别的。”忽赤和颜悦色,柔声说道。瞧这亲切神色,似乎今日朝堂之事,已全然忘了。
“多谢大王,不过臣素来夜间禁食,只能枉费大王心意了。大王急唤臣过来,想是有事要宣吧。”黑龙倒是真敢说,面对忽赤拳拳盛意,竟是一口也不准备吃。也不知他是真的禁食,还是担心酒菜有毒。
忽赤呵呵笑道:“龙帅真是快人快语,本王也就开门见山。本王听闻近日族中有些许宵小四处传播休战议和之说,不知龙帅今日之言可是受其影响?”
黑龙淡淡回道:“今日所言皆是臣之所想,与旁人无关,为的也并非臣之私益,而是我族之生机。如今形势,休兵议和不失为一良策。”
“哈哈哈!好!好!好!龙帅当真赤胆忠心!只是本王素闻,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我们艰难,南蛮更是不易。此等紧要关头,无非就是比拼毅力、耐力!若我们未战先怯,不就正中南蛮下怀?”
说到此处,忽赤略微顿了顿,又接着道:“是以本王以为,我大金兵勇将猛,蒙人亦死心塌地,只要咱们精诚合作、戮力同心,定是远胜过一帮南蛮,必能完成这不朽之功业!”忽赤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面露红光,全然沉醉其中。
“可是,大王,如果败了呢?”
忽然间,一个清淡寡泊之声响起,无异给亢奋中的忽赤当头泼了盆冷水。
从始至终,忽赤都只想过毕其功于一役,败这个字可是从未念起,亦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可偏偏这个人说了出来!
见忽赤不语,黑龙接着道:“为个人之伟业,赌上全族之荣辱,这代价是否太大了些?如若败了,便是亡族灭种之祸。臣以为,汉人气数未尽,此战惟难取胜。”
好个黑龙,当真语出不逊,竟直指忽赤乃是为个人私欲,可谓不留情面、直揭逆鳞。
果不其然,忽赤终是再也忍压不住,当即怒斥道:“荒谬!若汉人气数未尽,我大金又如何能攻入关内,夺取天都,席卷残云般掠取河山!现如今不过遇到小小波折,就这般垂头丧气、畏敌如虎,还谈什么军中之神!!”
面对忽赤声色俱厉,黑龙依旧不紧不慢,淡淡回道:“大王言重了,黑龙只愿得我族安好,从未在意军神这等虚名,不要便不要了。诚然,我大金长驱直入,却因南国朝政腐败、军备松弛,汉人似是气数已尽。可一人出现,却改变了运势。”
“你是说林浊?”忽赤疾问道。
黑龙沉吟不语,似是默认。
“哈哈哈!真是荒谬,区区一人,怎可改变一国之运势!”忽赤顿时仰天长笑,厉声一斥。
此时的忽赤,面色狰狞、形若癫狂,再无先前的雍容模样!黑龙所言句句攻心,都是他不愿面对或不敢面对的梦魇,他又如何再屏得住。
黑龙面沉如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金族大王,那双眸子如碧波流转,瞧不出喜怒,可分明流露出些许怜意。
忽赤亦猛然意识到失态,赶忙稍正神色,缓和道:“本王以为,国运之战既不可避免,与其现在退缩,莫不如勇往直前,反倒能打出一片天地,龙帅以为如何呢?”
“大王,臣还是那句话,此战恐难取胜。”黑龙淡然回道,不卑不亢。
好个黑龙!忽赤已是一再强忍怒火、放低姿态,他却仍不依不挠,未有丝毫妥协。忽赤终是喝问道:“若本王执意要战呢?”
却见黑龙面不改色,立时起身,铿锵说道:“臣为一族而战,不为一人而战。”
这一字一句,如声声惊雷轰然炸响!黑龙此言几是与忽赤决裂!
说罢,黑龙面容沉肃,朝忽赤恭敬行了一礼,随即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见他背影渐远,忽赤猛将手中银杯怒掷!
哗!
银杯碎落一地,映出他狰狞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