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没几步,就碰到了苏彦。苏彦正抱着一大摞医书走着,凤怀音跑过去一拍他的后背:“阿彦,你干嘛呢?”
苏彦被这一声“阿彦”叫的红了耳根:“我要把这些书送到藏经阁。”
藏经阁刚好在青云殿附近,凤怀音估摸着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便一把拿走一半书:“我帮你吧。”
苏彦怕被人看到不好,面露游疑之色,凤怀音又说:“不会有人会认为是你让我拿这些书的。”
苏彦低下头:“但大家都会以为郡主要拿书我却没有阻拦。”
凤怀音又把那些书放到他手中:“走吧。”
两人一起往藏经阁方向走,苏彦却刻意落后一步。
“我外公批评你啦?不允许你做不合规矩之事?”
“回郡主,并非云谷主的意思,只是您千金之躯,确实不宜和草民并行。”苏彦压去心中的情绪。
凤怀音觉得心里堵堵的,万恶的封建社会真是麻烦。
而苏彦脑中却是三长老严酷的话语:“郡主身份高贵,将来或许要嫁入皇宫为后,你与她走得太近,是嫌自己的命不够长,还是觉得什么闲言碎语都伤不了郡主?”
他的命和郡主的名誉,都很重要。
“我刚才看《四国异闻录》,发现新和原来是由十几个民族组成的国家,而且很多民族都各自为政,名义上臣服于新和而已。不过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一个姓周的大应将领,人称周度领,你知道他吗?”
苏彦点点头:“周度领是大应派去新和帮助格绒族实现独立以削弱新和的势力的,可他竟以格绒人士自称反对大应,真是让人费解。”
凤怀音很高兴没从他嘴里听到“背叛国家”四个字,蹲下身子从地上捡了几个石子开始比划:“其实,大应皇帝的目的根本不是让格绒族独立,而是因为格绒族在新和是最低等的民族,他们为奴为俾,受尽屈辱,所以对新和仇恨至极。大应皇帝的算盘就是,利用格绒的仇恨分裂新和,而周度领原本答应给格绒族的土地,早就被大应和新和的另一个民族高登族协议瓜分干净了,因为高登族比骁勇善战、嗜血好杀的格绒族好控制多了。”
苏彦一脸震惊,转了转眼珠说:“好妙的计策,却也狠决。”
凤怀音点点头:“这件事情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周度领带着格绒族奋战时,与格绒族人结成了深厚的情谊,他同情格绒族的遭遇,努力想给他们一个可以不用在歧视与压迫中生存的国度,最后知道一切都是骗局时,他该多么万念俱灰!所以他没有率兵返回大应,而是带着格绒族继续抗击高登和新和政府,结果格绒族没能独立,新和也没能分裂。而他自己,却死于大应的铁蹄下。”说到这里,她感叹道:“难以想象一个人竟为另一个民族的生死存亡献出生命,真是高尚又伟大。”
“你这话要是在大应说,可能要治你砍头之罪了。”身后传来凤怀安的声音。苏彦见了赶忙跪下,头几乎埋进胸口。
“我自然是没蠢到在大应说这种话。”凤怀音转过头耸耸肩。
“周度领并非死于大应的铁蹄之下。”凤怀述声音柔和,还顺手扶起了一直跪着的苏彦。这让凤怀音生出些许好感,她笑问:“还有隐情?”
凤怀安点点头:“我们几年前与父王议事时听过。当时周度领为了格绒的独立耗尽心血,也崭露出了他出众的军事才能,可是格绒族自己并不齐心。虽然骁勇善战,但他们更习惯各自为政,那些居住在沙漠绿州中的格绒小聚落,并不在乎统治他们的是新和还是格绒自己的政府,就算肯去参加战争,打赢了胜仗就开始烧杀抢掠,拿到战利品就直接离开,毫无纪律和组织。至于周度领,虽然大应人恨他至极,可却并没能在战场上杀掉他,他死于格绒族人之手。”
“格绒族人之手?为什么?”凤怀音觉得很奇怪,那可是一心想帮助他们独立的人啊。
凤怀述接话了:“因为格绒族人大都尚未开化,无法理解周度领的情怀,没接触过周度领的格绒族人大都认为他是大应安插的间谍,是欺骗他们卖命打仗的罪魁祸首。所以有人在他的食物里投了毒,让他直接暴毙而亡。”
凤怀音倒吸一口气,想骂格绒族不知好歹,可转念想想,这很真实。真实的历史往往就是这样荒诞而冷酷。
在三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苏彦向三人施了一礼便离开了,背影难以言说的落寞。
凤怀音想叫住他,但是想想又觉得他在这里肯定也不自在,便边往云浮殿走边问二人:“两位哥哥这次来云浮谷待几天呢?”
“三天。”
凤怀音点点头,又与他们聊了些新和部族的事情,她发现二人对于新和的那些民族没有丝毫偏见,让她觉得很是佩服。
其实,二人对于新和各族没有太大的仇恨主要是因为东宁与新和隔着大应和景盛,所以并未真正交战过,置身事外自然看事情也客观一些。
而两人中,凤怀述只是关键时说一句点睛之句,凤怀安却和话匣子似的,颇多想法。
等三人到了云浮殿,已差不多是晚饭时分。
门窗此时敞开着,大片昏黄的日光透过高大的树木的影子洒进室内,与树影一起摇晃着。殿中匆忙端菜上饭的侍女们的鹅黄裙摆在斑驳陆离的光影中静静悄悄地飘起又落下,那一幕美得凤怀音有些愣神。
侍女们走到三人身边,皆低眉敛目,微微施礼便静静离开,倒像训练有素的宫女一般。凤怀安忍不住夸道:“云浮谷的侍女真是上得台面。”
因为他和哥哥凤怀述常常一同出入宴席,二人身份尊贵,又样貌出众,难免常常遇上想攀高枝的侍女,抛媚眼、丢下手绢荷包、故意绊倒、假装找东西……种种行为二人早就见怪不怪,没想到在云浮谷竟是一点都没遇上。
云初晚招呼二人落座,凤怀述坐在主位,云丘子和凤怀安在他左右手边相对而坐,凤怀音坐在凤怀安旁边,云初晚坐在云丘子旁边。凤怀述坚持和云丘子换了位置,坐到了凤怀音斜对面。桌子倒也不大,颇有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温馨感。
凤怀音自小浸淫在云初晚的“淑女教育”之中,吃饭时举手投足倒也是大家小姐姿态。好在这个时代没有“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她便如往常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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