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二月 悠悠大病一场

    这是悠悠生下来，病得最厉害的一次。如今他已经十三岁了，偶尔翻翻以前写的关于他的成长记录，每每遇到这章我就跳过去，不想再去回想那不堪回首的一段经历，想起来总是觉得惭愧至极，初为人母，真是极其不合格。

    2009年12月8日

    悠悠在11月28号下午开始吃什么吐什么，29号上午带他去一家经常去的儿科诊所看医生。医生说是急性胃炎，打了一针，不吐了。医生建议我们输液，但是悠悠精神状态不好，又困又饿，我们想还是下午再输吧。跟医生沟通后，医生说：“可以，上午回去睡醒了，如果精神好就不用输了，精神不好就要输液。”

    回家后他一上午精神都特别不好，醒了也是蔫蔫的，下午吃了东西精神好了些，我以为没什么事了，但是又开始拉肚子，傍晚时哭闹不止，怎么也哄不下。

    下午他哭的时候没有眼泪，就以为他在装，其实那个时候应该是已经脱水了，宝宝肯定特别不舒服，但是我们都没有意识到孩子会病得那么严重。在家哭闹不止，我和他姥爷带他到小区门口的小诊所看了看，医生让悠悠躺下，拍了拍肚子，悠悠哭闹不止，医生：“说没有肚胀，没事，就是淘气呢，可能是困了。”我们就回家了，回到家悠悠仍是哭闹，我还觉得他格外淘气，怎么都哄不下，真是格外折磨人。作为妈妈，真是太无知了，而这个医生也是个实打实的蒙古大夫。

    这两个诊所，也许第一个诊所的医生还算有些经验，但是没有跟我说明为什么下午得去输液，如果明确说孩子会脱水，可能我就重视了。第二个诊所的医生就是个蒙古大夫。

    自己也是不合格的妈妈，孩子这样异于平常的哭闹，肯定是身体不舒服，还怪孩子不听话，忽略了他发出的各种求救信号，才导致后来的事情发生。

    孩子有事情，还是去大医院看看更放心，尤其是孩子不会说话的时候，如果他有明显异于平日的哭闹或者其他不舒服症状，一定要带他去正规的大医院的门诊找专家看看。

    28号晚上回家后，他精神还可以，只是一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觉，肯定是不舒服才这样的。

    到了29号早上，他精神就又好了，跟正常的小孩差不多了，玩的挺欢吃的也不少。我怕他再拉肚子，这天就没去上班。家里暖气热得很，我穿着一身单睡衣忙来忙去的。

    我做饭，悠悠和姥爷还有哥哥一起在客厅玩。哥哥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姥爷坐在沙发上，悠悠在姥爷两腿之间站着，胳膊架在姥爷的腿上，看着哥哥玩，平时他们经常这样坐着。

    我去叫他们吃饭时，他们正在玩，我就到阳台拿了点东西往厨房去，去阳台时一切正常，回厨房时，经过他们身边，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悠悠。有他在的地方，我总是习惯视线追着他，这是母子连心的天性吧。

    这一眼立刻发现他跟刚才不一样，好像浑身在发抖，姥爷还没察觉到。我发现他脑袋有点不正常地微微晃着，胳膊支在他姥爷的膝盖，原本放在地上的双脚离好像开地面了，再一看他的手，开始不停地抖，我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他，也许就几秒钟时间吧，就突然意识到他应该是在全身抽搐。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立刻跑过去一把抱起他来。被抱起来后，他的身体还是僵硬地保持着刚才半蹲的姿势，胳膊还是那样被架着的状态，嘴唇也开始发紫了，眼睛也在我眼前慢慢合起来不再睁开了，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

    一家子人立刻慌了神，姥爷过来使劲儿晃他，没有反应。当时也不知该怎么急救，连掐人中都没想到，只是抱着他使劲儿晃。晃不醒就赶紧下楼往外跑，准备上医院。

    我抱着他，喊着他，姥爷也跟着晃他，就这样一边下楼一边又喊又晃，出了楼道他还是没反应。又走出去一百多米，他才缓过点儿劲儿来，嘴唇的颜色慢慢暖了过来，眼睛也稍微睁开了一下，总算是从刚才完全休克没反应的状态中缓过来了。如果有经验，就该在他抽搐时直接掐他的人中穴，那样会很快缓过来的。

    整个休克过程持续了大约两三分钟，醒来后他浑身软软的，眼睛都没力气睁开了似的半眯着。看到他醒了过来，我的眼泪唰唰地就下来了，宝宝，你不知道这两三分钟妈妈有多害怕！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他抽搐的过程中我连吓得什么都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拼命喊他，晃他，拍他，抱着他跑。心中后悔得要死，应该在前天他吃什么吐什么的时候就带他上医院的！最不济，要是第二天去诊所时，医生让输液时给他输上液，应该也不会出现这种危险情况。他要是有个好歹，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我这个妈妈真太不合格了！

    幸好那天悠悠早上起床后，穿得不是很薄，抱他出门时也没顾上给他戴帽子。大冬天的，我穿着一身单睡衣和凉拖鞋，出门时随手拿了一件羽绒服穿身上了。他姥爷没有顾上穿外套，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衬衣，从抱着孩子出门到进医院到办好住院手续，整个过程我们都没有觉得冷。比起孩子来，其他的都太不重要了。

    出门很急，没顾上带钱，倒是带了手机。在小区门口打上一辆出租车，这位司机是常常在小区门口拉客人的，听说了我们的情况，没有要车费，还说借给我一百块钱给孩子看病，我谢过了司机的好意，也没有接他的钱，毕竟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悠悠妗妗在后面拿着钱马上会赶过来的。

    我们去的是市人民医院，全市最好的一所三甲医院。带走悠悠直接去住院部的儿科病房，到医院时已经十一点多了，正好赶上中午买饭的点儿。我抱着悠悠心急如焚地等电梯，不巧的是，我是最后一个上去的，上去之后超载提示音就响起来了。我心急地说：“我的孩子病的很厉害，麻烦你们了，让我先上去吧！”

    可是，刺耳的提示音，一直在响个没完，没有一个人下去，电梯管理员也不说话。

    悠悠姥爷看这个情况，一把把我拽了下来。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看着那门后缓缓消失的一张张冷漠的脸，心中好恨！心里那一心向善的大厦哗啦啦地倒塌成了一片废墟，只余一片悲凉。

    我一直都乐于助人一心向善，以最大的善意来对待这个世界，可是，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会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这么冷漠地对我。现在还能清楚地想起当时的心中冒出来一个多么恶毒的想法，当时想的就是，我的孩子如果没事就罢了，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这个冷漠的世界如此辜负我，我好恨！恨天恨地恨自己，恨你们这些冷漠的脸！

    真是天堂和地狱只在一念之间，自己的认知里，认为如果我是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让给那个妈妈的的，我也觉得肯定会有人下去的，可是没有，一个都没有，我认识的世界，不是这个世界？还是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世界？不管这个世界如何，我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世界了。

    上到儿科病房，找到医生要求住院，开好住院单，一摸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请求医生先让孩子看病，送钱的人在路上。医生问什么时候钱能送到，我说一会儿就到，他说那一会儿再办住院手续吧，我们就抱着孩子等着。

    悠悠在哭，我的心也在哭，自己心中那个美好的世界，就这样坍塌成了一片废墟，又被挖地三尺，这个世界就这样冷漠吗？

    虽然我知道冷漠存在，但是我一直以为，好人有好报，只要我以最大的善意待它，它就会同样回报我的，可是为什么这些人，都如此冷漠呢？

    悠悠的病，让我一路上都自责不已，害怕不已。此时自己的自责和害怕，仿佛有找到了一个出口，转为无比的愤怒。心中恶狠狠地想，如果悠悠没事，那就什么都好说，如果悠悠有事，这些冷漠的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恨这个冷漠！恨！心中的恶魔好像被牵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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