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越来越昏暗,头也变得越来越昏沉,暗道一声不好便一声不响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垂着头昏睡了过去。
原本她位子靠后,垂着头本是不明显的。奈何周围皆是些虚心好学的道友散仙奇珍异兽,个个腰背都坐得挺直眼里带着崇拜和激动望着端坐中天的帝尊,面上就差写上:帝尊神界还缺人吗?选我!
搞得和某人间选秀节目似的。
这时,一个低头睡着的神便很突出了,落在了神帝眼中便显得格外突兀,是那种满林琼花里面混了个歪脖子树那般的突兀。
何况这歪脖子树长得还怪好看的。
从他眼里看过去,这少女约莫刚成神不久,额前连个神印都没有,但是模样却生得很大气可人,眉目皆微微上扬,眼角下有一颗泪痣,英气和婉约奇异地融在了一处,是个美人坯子。
此时美人坯子睡得昏天黑地,整个人都塌了下去,如墨青丝散了遍地就像副写意山水画一般,倒是与长相截然不同的性子。
他觉得有趣,便忍不住时时刻刻往下瞥几眼,想看看那条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睡醒,亦或是睡醒了会是何种模样,想来很是有趣,连着无聊枯燥的讲经也没那么难挨了。
但他还没等到这场好戏,就有人来搅了局。
妙如并不知道头顶上至尊之人一点儿捉弄的小心思,她全部心神都被神帝一旁立着的一个白衣神君给吸走了。
那位神君气质当真淡漠出尘,一双浅色琉璃目,模样也是冷冰冰的,可是却冷得很适合,很可人。
她没什么文化,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总而言之就是觉得那人长得怪好看的,令人抓心挠肝的好看。
要知道妙如是个有志向的神君。
她不过是神林里头一颗毛绒绒成了神,虽然位分虽低,姿容亦稍有欠缺,但自认为自己长得娇小可爱在神界应当也算得上是上等资质。
是以,钓个貌美的神君应当还是很容易很值得一试的。
“这样也好改造下我们树灵下一代的基因。”
她总是这样说的。
如今,她觉得那个白衣神君模样可算得上是最好,虽然赶不上帝尊好看,但却很合她的心意,于是便想让自己好友一同把把关,祝她圆了找个好看神君的梦想。
可惜,她坐在了子望的后头,只看见自己好友头低了下去却并不晓得对方已然和周公约会,悄声叫了对方两声无果,只好伸手往人的后腰一捅——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嗷——!”
众人本正听到精彩处,突然有人嚎了这么一嗓子不可不谓之石破天惊。众人皆是一颤,只见中天的帝尊都放下了手中书卷,神情莫名地朝着某个方向望了过去,于是他们也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少女不知怎地突然弹了起来,发尾凌乱,蛇瞳来不及掐诀掩住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里面满是朦胧睡意和被捅醒后的惶恐,不是子望又是谁?
妙如本想叫叫友人回个头搭理她一下,没成想能惹出这等祸事来,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当即捂住嘴满面惊恐——卡机了。
子望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干了些什么,面上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僵硬地转身回头,被一双双怒目而视的眼睛瞪得一瞬间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
再抬头看,帝尊亦放下了手里拿着的书卷,看着她的表情似笑非笑,玩味极了。
子望只觉得脑中轰然一片,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周围听学讲道的人早已炸开了锅。
“哪来的不知轻重的野丫头,这等场面也敢睡觉?”
“是呀,帝尊讲道求都求不来,她可真不知好歹。”
“快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赶紧出去吧。”
......
子望听着众人的嘲笑或是斥责,一张小脸变得又青又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或是穿越回过去掐死自己。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得圆自己一个好看的姿态,她欠身作揖尽量说得不卑不亢些:“此事确是子望唐突,扫了大家的兴致,着实对大家不住,我这就离开。”
说罢,便转身往门外疾行而去,可没成想竟然被个人给拦着了。
她羞愤气恼至极,抬头看却见得了一张冰雕玉琢似的脸。
踏龙靴,玉带钩,身上穿着的是用千年冰丝锦做的帝服,额间一抹金莲神印,泠泠然如高山银雪,皎皎如山间悬月。
“帝尊......”
子望呆住了,她眼里还含着两泡泪,本来是咬着牙不肯落下的,此时愣神一个不注意便滴了下来,刚好淋湿了神帝伸出去的手。
“可是玉道太凉?”那人边状似无意地给她随意擦了擦眼泪边问道。
子望只觉得自己约莫是疯了,不然她怎么听不懂对方说的话?
可是神帝却很耐心,见她还愣着便把话又说了一遍:“你方才犯困,可是玉道太凉之故?”
垂头丧气的小姑娘此时眼里突然有了光,连连点头称是。她乃上古灵蛇,玉道那般冷,本能地犯困想冬眠,这是无法自控的。
“上古灵蛇一脉遇凉而眠乃天性,怎能算是你的过错?”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拿捏得刚好能让在场的每一个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场上风向便转了个透彻,单单就“上古灵蛇”四个字便极具威慑力。
“这竟是三界唯一的灵蛇一脉?原来这般年轻?”
“原来事出有因啊,怪不得怪不得。”
“这般血脉可真是不简单,有点儿不方便也是在所难免的,我等应当理解才是。”
“就是!”
“就是啊。”
......
神帝缓缓扫过玉道上众仙,面上闪过一丝讽刺之色,抬手化了个蒲团在子望方才坐的位子上,而后又拍了拍已经恢复镇定的子望肩膀两下。
“继续坐着听。”说罢便施施然地缓步回去了。
唯有姬子望眨了眨眼,面上晕了团红,老老实实回去坐在了那蒲团上乖顺地继续听讲,肩上被拍过的地方烫得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扑通,扑通。
她喜欢他呀。
扑通,扑通。
是真的很喜欢。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
清越声音又重新在天祝殿响起,方才的插曲好似从来都未发生过一般,唯有那坐在最高处的人轻轻瞥了眼下面坐得笔直的少女,微微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