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看见有人朝这间屋子走来,他还会冲出去制止。他要暗中充当这对容易害羞情人的保护神。
苏杰一走近,陈渐马上说:“你还记得,我们谈到的有奖卡片的事吗?我没有中照相机,”苏杰微笑着,那天谈话的情景清晰地映现出来,“只中两张相当难看的明信片,真拿不出手,就亲自买一张送你一一以谢罪。希望你喜欢。”陈渐断断续续地说着,觉得脑海一片混乱,不知苏杰是否听明白了,红着脸不敢看苏杰。听到陈渐这么说,苏杰心跳得更快了。她真想说一句话,表达她的感谢、她的幸福,却羞怯得开不了口。她只微笑着,默然无声地跟陈渐到屋子里。陈渐伸出的手在颤抖,她伸手的手也在颤抖,彼此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她迅速看了一下画面,反过来看一下题辞,莞尔一笑,陈渐脸上定出笑容,含糊其辞地说:“不是么?你不觉得很美么?”
“美,很美。”苏杰机械重复着。
“你喜欢玫瑰花吗?”
“喜欢。我喜欢世间一切花草。它们有鲜美的生命。”
“冰心女士很喜欢玫瑰花。”
“是吗?也许是由于画画的缘故,我更爱莲花,兰花,还有平野上的小野菊。”
“小野菊?”陈渐疑或地反问道。
“是的。它有它的特点,并不十分的艳丽娇美,可贵的是她们不加选择地点缀着大地。”
陈渐于是记起几天前他读到的一首描写野菊的古诗,着实惹人怜爱——
晚艳出荒篱,冷香着秋水。
忆向山中见,伴蛰石壁里。
自己的骨子里就是喜欢这些不求华丽供养着的野菊的。他情不自禁的,向苏杰吟咏了这首诗。他的柔和而不敢大胆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轻轻地飘扬着,灵犀再一次系在“小野菊”上,撞出喜悦的火花。他们甜蜜,但更窒息,总觉得这几平方的屋子太憋气,难以抑制要往外跑。
手里拿着明信片,苏杰甚至连说“谢谢”也不敢,怕这个发自内心的“谢谢”,适得其反地使两个人生疏起来。但两个人中谁又再能说些什么冲淡这沉静的气氛呢?谁都没有勇气。苏杰几乎是不经思考地就要问陈渐:“你也送给李清芬、李凤媚她们么?”好像陈渐是有义务给所有的女士分发礼物。意识到这话多么愚蠢,她马上把话吞住了。她想问陈渐这样的话,一是由于沉寂所至,二是大概她未敢肯定陈渐对她情有独钟一一往往是这样的:当自己十分爱恋一个人时,总觉得自己不够美好令对方以同等的程度爱自己。
陈渐望见了她那翕动一下的嘴唇,但最终又合上,忍俊不禁地微微一笑,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多么生动可爱的过程一一瞬间的过程。
“你这节不是有课吗?”陈渐首先开了口。
“本来是有的,但现在是‘学习**月’,团委带领初一学生到街道上搞清洁卫生去了。”苏杰停顿一下,“我也该去看看他们的。”
“好的,第三节我有课,我也该准备一下。”陈渐顺口说回应。
校园很清寂,有一个班正上音乐课,校园里飘荡着优美的旋律,苏杰轻快的脚步,正合着曲子的节拍,心里跟着哼这首师生们都喜爱的《每当我走到你窗前》,感到畅快美好,好像有一种要与别人分享她的幸福感的冲动。她的手触摸着陈渐送给她的明信片,大步向镇政府走去。迎面就看到学生从大门口列队踏步走了出来,她站到路边,微笑着冲他们点头,流露出的不仅是她对他们的赞许,也是她发自内心的幸福感。奇怪的是,她此刻的快乐幸福是来自爱情,她却一点也不去想爱情本身,也不想爱情的对立面一一理想。她的心纯净得只装着快乐而杂念不生,心纯净得如莲花一尘不染。她尽情地沉醉于这平静的愉悦中,犹如一只无忧无虑的和平鸽子,在晴朗的空中快乐自由中地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