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美丽的苍凉的手势

    陈渐站在自家的走廊下，独自欣赏着日暮时份的胜景：凤凰满树的红花，被红日染得好灿烂。古人盛赞夕阳，是很有理由的，他忘了“无限好”中的“黄昏”悲哀。蓝球场处正举行校际邀请赛，阵阵喝彩加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再不能集中神思作“落霞礼赞”了。

    他也向这个人造的大圆圈走来，不是为了分享他们的热闹，而是为了接近他的欢乐。他已看到苏杰从她的宿舍里出来，正向蓝球场走去。昨天他的朋友A君与他新交的女友你恩我爱，在他面前也不避嫌地拥拥抱抱你你我我，他虽然暗笑A君的过份沉溺爱情，被女人所奴役，却不能不勾起他对苏杰的热烈思念，觉得自己就算不会在人前与苏杰粘糊糊的不雅观，却渴望对苏杰多一些温存多一点呵护。

    他冲苏杰微笑着，毫不掩饰他的欢欣，理想中的苏杰马上也报他微笑，于是几天来产生的嫌隙便一扫而去，他俩就肩并肩地站在人群中观看比赛，成为最幸福的一对。可是苏杰明知道他的到来，却没有抬头望他一眼，几乎没有他的存在。是羞涩还是在众人面前保持端重矜傲？有道是“一日如三秋”，十几天过去了，她怎么一点也无动于衷？陈渐心里一阵酸溜溜。他忐忑不安地在苏杰身边停下，苏杰转身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是那么冷淡陌生，他的心开始凉了。他来不及疑惑生气，她又转身马上要离开他而去了。他顾不得也许让旁人听了去，小声地恳求道：“苏杰，别走。”

    苏杰定睛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终于留了下来。他由于接近日夜思念的人，激动紧张，因此看不到苏杰眼神的微妙变化，更体会不出平静外表下苏杰滚动的思绪。她的思想开始动摇了，她不能相信，一个如此谦和，满面正气的男子，会是个花花公子，色欲之徒！他的微笑多动人，他的眼神多恳切啊！只是她已绝望了，心死了，彻底放弃了，才不为此动心。她是抱定“妾身如井水，君复有何求？”。

    苏杰“井水”微波，心底下暗想：他为何来接近我，是继续施展他的伎俩，欺骗爱情么？还是特意来告诉我，他已找到新爱，要来安慰我？她想起那足可判他死刑的一幕幕，马上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她直盯着陈渐的眼睛看，她眼神中的蔑视与他的恳求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他渐渐有点慌乱，黯然失色，甚至不能迎接她的直视了。苏杰不由又有点怜悯他，注视他的眼光由强烈转为平和了。因为沉默，陈渐感到局促，但为了爱，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留下来。

    “篮球，很精彩哦。”左思右想，他终于想出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因为缺乏勇气，他把声音压低得不能再低，苏杰几乎是从他翕合的嘴唇辨别出这句话的。她的内心一阵痉挛，多少天来，她是如何发疯了似的寻求着与他见面、说话！但这是他惯耍的伎俩吧，他对任何女人，都会如此甜言蜜语吧？或许，他是为了抚慰我被抛弃而受伤的心？但除了蔑视，她的心里还剩下什么？

    “是的。”苏杰平静地回答。她很高傲，她不想与他多说话，更不想过问他“金屋藏娇”的事实，或因为他的“背叛”而与他大闹一场——不，她太高傲了，高傲得对此不屑过问，保持沉默。她想了想，要转身离去，陈渐却又一次小声叫道：“苏杰”。她不得不再次留下来。旁边有这么多人，有几个人已回望他们一眼，她不想引起别人的猜测，就往人群远处退了几步，也示意陈渐过去。她那不含任何表情的眼光，足让他心寒，令他的热望一纵一纵地往下坠，但她天生的一团和气，就是表示冷淡时，也并不让人感觉冷漠，不比天生的恶人，就是微笑里也带着杀机。蓝球比赛，接近尾声，精彩至高潮，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观众，掌声不断，喝彩声不断，而陈渐只觉得自己离他们那么遥远，离热闹那么遥远，离苏杰那么遥远。他们的热闹快乐，衬托得他更加孤寂凄凉。他悲凉的内心，只有一个疑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望着她，盼望看到令他心动的微笑，亲切依旧的眼光。他的全部希望与幸福，好像都系在这一刻了。

    苏杰望着他，看到他那孤单无助的样子，谦卑到可怜，不觉又疼又怜。可是，他需要怜悯么，值得为之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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