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环海游（上篇）

君拉开歌喉高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潇定为他拍板当指挥。车内竟有如此歌星，司机赶忙关掉他的放音机。看潇定璧君们这样的得意洋洋，祖光陈登王福一班年青人乐哈哈的，却依然闻不到陈渐一点声息，苏杰心里痒痒的，直想给他鼓气。可陈渐并不回望她一眼，她这个“妹妹”，也不敢大胆走上前去，快乐的氛围里，始终荡着些遗憾，飘着些伤感……

    港湾中学这欢乐的一群，首先到达了“鸟鸣涧”。这是一处被茂林奇木包围的谷地，谷地上又凸出一座小山，山上有个石洞，洞中有一股清泉，水流时断时续的落下来，叮叮咚咚的作响，真像个小小的“水帘洞“。因为草木旺盛，异花飘香，引得蜂飞蝶舞，各种各样的鸟儿，也爱在这儿栖息、飞翔、竞赛歌喉，这儿简直成了鸟的天堂，由此得名“鸟鸣涧”。游者在这里拍照时，恨不得也把鸟儿婉转的啾啁之音拍进去。

    “鸟鸣涧”如天空掉下的一座园林，令这一群赞叹不已，他们十份好奇地在丛林里穿过，站在石洞前察看，用手去试水滴的凉度，比慕名而来考察的地质学家还要细心。他们经过细心的观赏鉴别，对“鸟鸣涧”新奇别致的天然构造无不啧啧称奇道妙，觉得它至今还不为全世界的人所知道，真是莫大的遗憾，大有地球人把世界的第八大奇迹给漏掉之感。潇定璧君只有到此时才停止高谈阔论，对比于鸟们的婉转歌唱与清泉的弹奏，他们的高谈阔论简直是俗不可奈。

    苏杰出神地望着山涧，倾听着那富有神密感的泉水叮咚声，灵感顿生，一种创作的欲望激荡着她，令她心醉神迷。冷不防，听到身边有个声音在叫她，她忙回首，原来是吴潇定。

    “苏杰老师，与你在这儿合影一张。”潇定发出邀请，潇洒飘逸自在不言中。而他此刻语气与神态的诚恳与礼貌，令苏杰比看到眼前的景色更感惊异。因为他曾经说过一一向世人宣布似的一一港湾中学没有一个女人值得他的恭维，更不用说追求了。在他的心目中，她们太一般了，一般到令他看到或想起都感到鄙俗厌恶的地步。在全校的男士中，也只有他舍得贬低自己的女同事，也只有他肯把“家丑”外扬，也许他有这个资本！苏杰刚师范一毕业分配回来港湾中学，清芬就把吴潇定的这一言论告诉她。她认定自己是吴潇定所说的“一般女人”而自动避开他，不，应该是因蔑视而回避他。但老实说，被他“拒绝在千里之外”，并不是件耻辱的事，时间与事实将证明，与他吴潇定结朋交友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他们夸夸其谈，轻浮好色，不务正业，一事无成，是“清贫阶级”中的纨夸子弟。苏杰对他的自命不凡、放任不羁，早已是嗤之以鼻。尽管如此，他礼貌的邀请，一时又令她盛意难却，他毕竟还是个讲情面的人。他平时的举止言谈虽令人反感，但至少能给别人带来一些乐趣，于世无害一一这比起李一呈的自命不凡、居心叵测，为达到某种目的，赤裸裸的争名夺利、阴险毒辣与不择手段，强得多了。如果吴潇定是剧中的“小丑”令人发笑，那么李一呈是剧中的奸贼叫人心寒。

    苏杰不知如何反应，想道：“他当众向我提出邀请，觉得这正合一个潇洒绅士的仪态，但他那样自命清高，他暗中一定认为他的这一举动是降尊纡贵了吧。”这样想着，她轻轻地摇摇头，真令潇定感到意外。她又感到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向潇定微笑，似乎明白他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好让他的自尊心完好无损。一一她拒绝，更主要的，是怕陈渐误会，他就在距她十米远的地方。他们之间的误会已够多了，处于这种僵持不化的状态，一个小小的偏离，都会把他们的距离拉开十万八千里，就是如来佛也挽救不了。她珍惜与他的爱情，她不愿意把自己的感情与别人分亨。她一直在盼望中等待，她不希望让他受到伤害一一为了她而受到伤害。

    而陈渐却偏偏听到潇定向苏杰发出的邀请！他的眼光马上闪避开苏杰，内心束得紧紧的，细心谛听苏杰的反应。偷偷的一瞥，看到苏杰对潇定的微笑，这笑化解了潇定的怨气，但刺得陈渐的心酸溜溜地生痛，继而是悲哀地绝望。如果潇定是个老头子或丑八怪，他才不在乎呢，却偏偏那样的风度翩翩，英俊迷人，让他陈渐深感相形见绌。他像不便打搅防碍他们似的，悄然走远。苏杰又伤心又气恨一一她的纯洁的爱情，清泉作证，苍松可鉴。她默默地凝望着那些小鸟，希望她的心声能化作小鸟的声音，传到他的心上！

    在“鸟鸣涧”只能逗留半小时，似乎还来不及比较一下“鸟鸣涧”与“花果山”的异同点，汽车司机受校工会主席的委托按响了喇叭，要奔赴另一个景点“白云滩”。白云滩在港湾的另一边，他们将做“半球旅行“，穿越茂密的环海森林！

    车起动了，把好奇、兴奋的一群塞到它的“肚”里，像吃饱喝足的富有阶级，在大森林的浓荫间悠然自得地蜿蜒挺进。四周真是丛林密匝，遮天蔽日，听到涛声却看不见大海，感觉到阵阵凉爽却看不见平川，只望见树林间土公路上的一线青空。一切是那么幽雅清爽，新奇别致，有如在原始森林中进行探险一样，刺激到兴致倍增。无忧无虑，清纯的快乐着，完全摆脱了尘世的纷搅，柴米油盐衣着住行生男生女培养子女上大学进城市等等的忧虑，都如被大雨荡涤冲平了的沙地，了无踩踏的痕迹；他们好像得道的高人，回归了自然的安闲快乐。他们中有人叹惜，没有录相机把他们的行程拍摄下来一一那一定是一部伟大的纪实片，就是鲁滨逊的经历，也不会更叫世人称奇道妙了。他们的好奇心与浪漫的思想，刺激着他们幻想着，在这深林中蹿出一只吊眼白额的大老虎。他们这辆车崭斩坚固，是现代科技的毫不含糊的产品，端坐在里面，就如进了保险柜一样安全，就算他们当中没有武松，也让老虎望车兴叹。可是，二十多公里长的森林野地里，却始终没有大老虎的出现，连山鸡小狐狸也没遇上一一大概是被现代化的庞然大物吓得藏在深草丛间、幽洞穴里不敢动弹了一一这倒是一个不小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