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就是附在百姓身上的吸血鬼,着实可恶!只是这其中关系必然错综复杂,未免打草惊蛇,当好生打探一番,再从长计议。”
“不过,也不能被他一句话就吓住,我们先去城南划好土地,以军屯之名先行圈占,此乃我分内之权,倒要看看这暴家有何反应。就算引出其后台,我们也是理由正当,他亦占不到分毫便宜。”
王师范剑眉深锁,思索片刻,知此中积弊甚深,不是一朝可以解决的,当慎重为之。
不过,适当地试探之举也是必要的,至于这是打草惊蛇还是引蛇出洞,却如行走于钢丝之上,不只需要拿捏火候,更少不了果决担当的魄力,而这正是王师范身上最闪光之处!
杜荀鹤侧耳倾听完这番谨慎之中不失进取的应对之策,漆黑眼眸刹那间璀璨如星光,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遂赞同道:“嗯,这样也好。那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先把这城南之地划下!”
王师范命人去通知王猛,让他带领骑兵队到城南荒田处与其汇合,自己则与杜荀鹤在亲兵队的护拥下,扬鞭出城直奔城南。
一路行来,好一片平原之地,花红柳绿,溪水潺潺,蝉鸣肆意,飞鸟翱翔于碧空,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只是,炊烟袅袅,偶尔才能遇见一处,鲜有人迹,农田应已荒芜数年,其间长高的杂草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使逢此河水转弯,宽甸沃野,却看不到人烟,只能勾起人们内心地无限叹息,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
举目四望,荒田不下二十万亩,足够安置首批军屯之用,这算是唯一能提振思绪的好消息吧。
沿河前行数里,依稀见到人影晃动,及至近前,原来是农民在田间劳作。与长势良好的庄稼形成强烈视觉反差的,是那一个个或瘦弱,或佝偻的身影。显然是虽守着良田万顷,却无饱腹之粮,答案只有一个:他们只是佃户,而主人必然吝啬。
王师范跳下马来,把缰绳抛给亲兵,和杜荀鹤一起走向不远处的老农。
闻听脚步声,老农缓缓抬起头,布满皱褶、皮肤松弛、还有着几处老年斑的苍老面孔,带着惊慌畏惧之色,孱弱的身体隐隐瑟瑟发抖,嘴唇偶有颤动,却不能发一言。
“老伯,莫要惊慌,我是县里新来的王县令,想跟您打听一些事。”王师范弯腰给老农施了一礼,语气尽量温和,脸上也挂着人畜无害的亲切笑容。
老农闻听王师范自称“县令”,出于本能,屈膝欲大礼参拜。王师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老农,口中温言道:“老伯莫要多礼,师范虽为本地父母官,却也受不起长者大礼。”
只是一把搀扶,一句暖心之语,却让饱经沧桑的浑浊双目流下滚烫的泪水,“王县令,您是我这糟老头子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父母官!您就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定会如实相告。”
看着老农那苍老的面容,估计年纪大概在五十岁上下,毕竟这时节人们的平均寿命远没有后世长久,而且常年劳作,风吹日晒之下,自是苍老。
仅是一把搀扶就让老农深受触动,可见平日必是受多了压迫,很少被人尊重。一句客套远达不到恩惠,就让他感恩戴德如斯,多么朴实的农民啊!
“老伯,那边的熟地也很肥沃,怎么就荒废了?”王师范想从老农口中印证掌握的信息。
“哎,多好的地啊!要是有一丁点办法,谁会撂荒呢?”
“哦?愿闻其详。”
老农眼中现出一丝犹豫之色,思想挣扎半天,终是下定决心道:“王县令,您是好官,我也一大把年纪了,有些话亦不想带进棺材里,索性就说个痛快!”
“原本我们家里也有三十多亩良田,就在那片荒地,年轻时家中也算殷实,养活五个儿子一点不成问题。只是这些年的税赋数倍于老朽年轻之时,勉力交了税,家里能不饿死人就算不错了!到现在就长子早年娶了一房媳妇,其他四个儿子皆过了弱冠之龄,却连媳妇都娶不起。
再加上县里酷吏与这乡下恶霸勾结,平日巧取豪夺,我们这等平头百姓实在是活不下去。这些年来,走的走,没走的也和我一样,只能变卖了农田,全家人被逼着给暴家种地,勉强能有一口吃的。”
老者的泪水如断线珍珠,泪流不止,呜咽之声更是催人泪下,附近的家人和乡亲们闻声都聚拢过来,上至父辈老农,下至二十岁的青壮,无不黯然落泪。
王师范与杜荀鹤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愤怒,朗朗乾坤,王法何在!
就在这时,一个透着尖酸之声突兀响起:“大白天不干活,还在这聚众闲聊,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若是耽误了暴老爷的庄稼,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只见二三十名凶恶庄丁簇拥着一个管家模样之人走来,尖尖的下颌,薄薄的嘴唇,一看就是凉薄之人。
走到近前,看先前说话的老农哭得最凶,不由分说,上去就扇了一个嘴巴,口中恶狠狠地说道:“你这老不死的,是不是在说暴老爷坏话?以为找到了靠山,就敢乱说话了!告诉你,这济阳县的天,姓暴,暴老爷就是这最大的山!”
瞟了一眼王师范等人,犹自嚣张,再加上身后二三十名庄丁壮胆,全然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愈加跋扈。
“你小子算哪根葱,敢跑这来拔横,也不睁开你那狗眼,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对着王师范就是一通狂吠,气焰嚣张至极。
砰!...啊!...啊!...砰!
这不是后世某个相声段子,讨论的是从十楼和二楼掉下来的区别。
而是王师范向身旁使了一个眼色,早已怒火满腔的王彦章,砰的一记重拳打在管家腹部,伴着一声大叫,直把挺着胸脯的管家打得弯腰不起。
王彦章犹不解气,举起管家就是一顿抡,不顾那撕心裂肺地哀嚎,用力甩向对面庄丁之中,砰的一声撞倒数人,引来众人一阵大笑,真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