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东都洛阳,以之震动天下!”
这句话算是说到黄巢心里了,想他黄巢自幼苦读圣贤之书,只为登科名扬天下,然造化弄人,空有才学,却多年不曾考中。
心中这口怨气始终发泄不出来,即使起义多年,转战南北,屡破官军,但在天下人眼中,尤其是士绅贵族的眼中,自己仍不过是一介草寇而已。
卑贱不可登堂,翻手间就能随意拍死!
故暗于心中发誓,这次一定要拿下东都洛阳,届时看看谁还敢再小视自己!
一时高兴,黄巢就向麾下众将许下承诺,说道:“尚将军之意甚合我心,就这么定了,即刻进兵东都洛阳!待推翻唐廷,某定与众兄弟共享天下的富贵!”
“愿凭大将军驱使!”
听到‘共富贵’,堂下众将眼中星光直冒,八成都是淫秽之色,剩余二成也是金光闪闪,想到的都是数之不尽的金饼。
回应虽然杂乱,却是异常响亮,让黄巢心怀甚慰,因士气可用。
黄巢含恨而反,如今更是要挥兵东都洛阳,皆因黄巢将自己曾经屡试不第的原因,尽皆推给朝廷的不公。
当然,晚唐的科考确实多有黑幕,然而事实真是这样吗?
他丝毫没有从自己身上去寻找原因,或许是自己学问还没达不到要求呢,正是这种不健康的心态,最终影响了他后来的人生走向。
他本是出自贩卖私盐的商贾巨富之家,自从决定不再科考后,就专心经营家中的生意。
只是面对层层官吏的盘剥,他的心态又不平衡了,却没有去好好反思,其实皆因自己做的是掉头的买卖,是自己将把柄亲手交到官吏手中之故。
揭竿而起的决定,就如同他当年放弃科考,如出一辙。
细说起来,他看似也有些可怜,但他却成为了一根粗壮的导火索,直接引爆了大唐的表面繁荣,给天下庶民带来无尽的苦难。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就是一个土匪、流氓的逻辑,我过得不好,都是你的错!
贼军在汝州稍事停留,就直奔东都洛阳而去。
十一月二十日,刚刚赶到汴州的王师范,就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噩耗,东都洛阳陷落了!
其实,东都洛阳陷落的准确时间是十一月十七日,因为暗卫传递消息是需要时间的,王师范这才在二十日得报。
暗卫之报言明,贼军是十一月初离开的汝州,起兵进犯东都洛阳。
王师范纵然想到东都洛阳难逃一劫,却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原来,事情的真相只被王师范猜对了一半。
齐克让确实跑了,而且是在还没见到贼军的影子时,就跑了,跑得干净、利索,不负“长跑大帅”的雅号,这一层让王师范预见了。
只是东都留守刘允章的应对,却是出乎王师范的意料。
在王师范的理念里,其作为负有守土之责的父母官,怎么着也得抵挡一阵吧,然后再逃也有理由,毕竟贼军势众是事实。
然而这孙子没跑,直接开城降贼了!还美其名曰“拨乱反正”。
这真是做人没底线,就是有,他的底线也在底线下边呢。
更有意思的是,黄巢的贼军这回竟然没有劫掠东都洛阳的百姓!反而严明军纪,张榜安民。
只在东都洛阳停留几日,除了正常的口粮开支,竟然分毫不取,坊市买卖生意依旧,显然是许下惠民之诺,想要收拢民心。
“难道刘允章的降贼,不是表面那样简单,他是为了满城百姓免遭屠戮,才屈节而降?”
王师范疑惑了,但不论事实真相为何,至此,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去东都洛阳了,遂索性在汴州停留了下来。
上次奉旨进京时,王师范是在汴州短暂停留过的,只因那次有天使随行,不便走远,故只在城中查看过。
而汴州之所以会成为后世北宋都城汴梁的关键,却不在城中。
原本,汴州远离黄河,城下的汴水也与南方水路不通,只是中原一个不起眼之地。
但自从隋炀帝杨广开凿京杭大运河后,汴水与南方水系串联起来,故汴州与扬州、余杭之间水路畅通。
运河向北过黄河,直抵涿郡,更使这汴水之滨的汴州,成了南北船运的中转站。
一方面,是汴州的地理位置绝佳,位于南北的分界处。
另一方面,是黄河和南方水系的特性不同,南方的船夫驾驭不了黄河,北方的船夫也同样驾驭不了南方的水系。
后来就有人想出了一个聪明的办法,在汴州中转、换船,让南方的船夫只在汴州以南行船,北方的船夫只在汴州以北行船,如此就让汴州变得重要、繁荣起来。
但这种使汴州变得繁荣的南北贸易,需要国家处于一种和平、稳定、统一的局面下。
而自从高仙芝、黄巢等人相继揭竿而起,黄河以南、洛阳以东皆化为战场,南北贸易自然中断,汴州的荒废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就是汴州的前世今生。
正是因为汴州这个特性,一旦恢复和平,至少是沿河一部分区域恢复和平,它的复兴亦必然指日可待。
而这,就是王师范要停留几日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