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河中镇留后,是为起兵勤王第五镇。
太原府,河东节度使驻地。
此时的河东节度使是去年刚以宰相之尊出镇河东的郑从谠。
郑从谠出身于荥阳郑氏,进士及第,乾符五年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即为拜相。
其祖父郑余庆官至司徒,父郑澣官至兴元节度使,亦是豪门显贵之家。
郑从谠骤然闻听长安陷落的噩耗,涕泗不止,当即命牙将论安、后院军使朱玫统领五千兵马,入援长安,是为起兵勤王第六镇。
据暗卫陆续回报,首倡勤王者仅此六家,其余藩镇或许也有起兵入援的,只是暗卫的触角终归没有遍布天下,不可能没有遗漏,也可能路途受阻,没有第一时间传回消息。
此时正值冬末,虽不及三九冷厉,却也不适长途行军间或与敌交锋,将士们握着兵器的手掌不及行军十里就已经被冻得通红,甚至有麻木失去知觉者。
所以,王师范命令大军缓行,行出十里就停下来,好让将士们生火取暖,免得造成非战斗减员,又命人备好姜汤,以便驱除将士们体内的寒气。
同时,每到一地他都去拜会当地的军政长官,若能攀上几分交情最好,至少别发生不必要的误会,耽误了入京勤王的正事。
他还特意命人竖起“勤王平贼”的大旗,向见到官军就躲、偶尔被带来问路也是瑟瑟发抖的百姓说明来意,不仅给其些许报酬,更是当着他们的面,严明军纪,通告全军:凡有奸淫掳掠者,军法无情,必斩之!
此时,破浪军中有很多新兵是从淄州济阳县以外四县征集的,归入王师范麾下时日尚短,且未参加大战,不知军律之严,或者明知却不以为意。
竟然发生劫掠之事,劫的却是兵,而且还是素有威名的魏博镇将士,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险些引起两军火并。
魏博镇下辖足有六州之地,甲兵极为强盛,称其冠绝河北亦毫不夸张。
其节度使韩简,据暗卫调查,潜怀僭乱之志,且欲拓其封疆,对西边河阳镇、北边刑、洺二州所属昭义镇、南边天平镇尽皆虎视眈眈,绝非善与之辈。
王师范一则不欲交恶韩简,二则欲借违纪士卒人头警示全军,遂当着魏博镇被劫士卒、本地士绅、百姓的面,公开审理破浪劫卒的罪行,重申破浪军律,并亲自行刑。
此外,不仅将劫掠之物尽数归还,额外又补偿财物若干,抚平了魏博镇士卒的怨气,也让率兵赶来的韩简挑不出毛病,更是赢得了士绅贵族的好感和百姓的认同。
自从果断处置违纪士卒后,破浪军中再无人敢于触碰军律底线,也没有发生在其他军镇常见的哗变,因为王师范有这个底气。
他给了每一个破浪军将士足以养家的土地、优厚的俸禄、立功的赏赐,这一切与劫掠所得,孰轻孰重,没人分不清楚,故军中无怨言。
反倒是基层队长、什长陆续组织“诉苦教育”,痛骂、鄙视违纪者的情绪渐渐高涨,不但没有因此事军心涣散,反而更增强了破浪军的凝聚力。
让王师范睡觉都能乐醒的是,此举还带来了一个意外之喜。
经过魏博镇士绅、百姓的传扬,他于国有忠、于民有义、麾下破浪军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的名声鹊起。
最直接的好处就是,沿途那些忠于大唐的旧贵士绅纷纷贡献出粮草,还犒劳了勤王的破浪军将士,使大军的后勤压力着实减轻不少。
出征一月后,王师范率领勤王大军进入河中府地界。
刚刚接管河中镇兵权的王重荣列队亲迎,当地旧贵士绅也来了不少人,场面很是隆重,给足了王师范的面子。
“久闻王刺史威名,如今更是远路勤王,实乃我大唐忠勇将士之楷模,重荣仰慕已久。”
河中留后王重荣豪爽中不失热情,上前搭话。
王师范略一端详迎面而来之人,见其浓眉豹眼、自带凶威,颌下短须坚如钢钉、寒风不能动其分毫,虎背熊腰、不堕勇冠三军之名,实为一员不可多得之悍将,更兼此人言谈之中颇有法度,绝非无智之辈,万万不可轻视。
想通此节,王师范立即下马,迎向王重荣,语带谦虚又透钦佩。
“些许虚名尚不符王帅溢美之词,倒是王帅拨乱反正的勇略,让师范望尘莫及,佩服!”
“哈哈,王刺史实乃豪爽之人,与本帅又是本家,何如兄弟相称?”
王重荣见王师范少而不骄,顿生结交之意,橄榄枝递了过来,直言言道。
“兄长抬爱,小弟高攀了。”
王师范也不做作,当即结了这个善缘。
“哈哈,今日有幸结交贤弟,实乃天赐良缘,当以酒助兴,府中薄酒已备多时,贤弟速随我入城痛饮!”王重荣热情相邀。
“恭敬不如从命,兄长请!”
说着,二人双手紧握一处,穿过上前结交王师范且自报家门的旧贵士绅,向河中城内王重荣的府邸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