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怪不得做了一宿火山爆发的梦,要是平时发烧不足为奇,但他们前几天刚刚亲密接触过确诊病人,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祁钰拍了拍他的脸,叫道:“盛南!盛南!”
盛南睁开眼睛,吐出来的气息都是热的,哑着嗓子说道:
“我发烧了?”
“你躺着别动,我去找耳温枪。”祁钰跳下床直奔客房,拿着没电的耳温枪又在储物柜里疯狂找电池。
总算都换好了,他跑回来塞进盛南耳朵里,389度,不死心又量了另一只耳朵,39度。
祁钰其实已经相当紧张,故作镇定道:“上面显示的温度减去04度差不多是真实温度,我以前拿水银的比过。”
盛南也觉得自己状况可能不太乐观,说道:“你去给我拿个口罩,你自己也戴一个。”
祁钰点点头,又去客房翻出了以前防雾霾的口罩回来给他小心翼翼地戴上。
盛南撑起身,靠坐在床头,精神状态倒是还可以,对他说道:
“你给120和物业打电话,让他们把我接走,现在就去,把门关上,人没来之前别进来。”
祁钰看着他,呆呆地没做反应。
盛南捏着他的肩膀,声音大了一些,说道:“快去,关上门,避免接触,这病会传染,你不是自己在网上查过吗。”
“可是我……”祁钰语无伦次道:“度娘也不能全信。”
盛南手上加大了力度,提醒他要镇定,说道:“你听我说,多一秒接触就多一分危险,你快出去。”
祁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在外面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按下了120三个数字,但迟迟没有按拨通按钮。
正在纠结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吓得他手机掉在了地上,他赶紧捡起来,应道:
“谁啊?”
“物业,给您送菜的。”
他一惊,可能是心里有鬼就格外紧张,仰着脖子喊道:“放门口吧,我待会儿拿。”
喊完发现声音都是抖的。
“那行,我给您挂门把手上了,您记得拿。”
过了一会儿,祁钰从地上爬起来,脚都麻了,一瘸一拐地开了门,谁知走廊那头物业员根本没走,在敲对门邻居家。
他迅速地拿了菜,只听物业员跟他打招呼道:“您真严谨,在家都戴口罩,要是咱小区业主都跟您这样重视就好了。”
祁钰心脏要跳出来了,赶紧关了门。
他拿着手机,呼吸急促,想起床上盛南的样子,眼眶就热了,眼泪滴在了屏幕上。他扬起胳膊把手机摔在了地上,然后一抹眼泪,大步走到客房,这才看见客房根本没有被子,不着凉就怪了。他拿出了平时头疼脑热用的医疗盒,路过客厅又带了瓶矿泉水。
里面有退热贴,退烧药,消炎药,他合上盖子抱在怀里,回到了主卧门前,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他们来了?“盛南以为他叫了救护车,抱歉道:“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
祁钰走到床边,把医疗盒一扔,拉开了半扇窗帘,说道:
“没叫。”
“?”盛南本来就发烧,一下没反应过来,“没叫什么?”
祁钰坐在床边,打开了矿泉水放在床头,挤出一粒退烧药,一边撕退热贴一边抹着眼泪,低头准备着,说道:
“我没叫救护车,我来照顾你,平时感冒发烧也不用去医院,就算不吃药,一礼拜也能好了。”
盛南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说道:“现在不比平时,我们前两天接触过什么人?我不一定是普通感冒!”
“也不一定是中招了啊!”祁钰一拍医疗箱,吼道:“我刚去客房看见没有被子,你两天晚上就只穿着t恤长裤睡觉,你不着凉谁着凉,发烧不是很正常吗!”
“是不是普通感冒,我得去了医院才知道,乖,去打电话。”盛南不忍心责怪他,温柔地劝着。
祁钰一听就着急了,说道:“你去了医院就有可能出不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被接去隔离,那里全是发热病人,如果你就是普通感冒发烧,在那里被传染了怎么办?”
“可我在家也会传染你,我不希望你有事,我不想欠你的。本来就是我执意要来给你过生日,如果不是我让你在门口耽搁了一会儿,就不会遇上那个病人……”
“你混蛋。”祁钰抬起头,眼里全是眼泪,说道:“你混蛋盛南!你真不是人,说什么不想欠我的,我是要你负责任吗?我现在清楚地告诉你,就算我感染了,就算我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钰拿着退热贴贴在盛南额头上,眼泪还是不住往下流,他抽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去,我们不接触别人,就在家里待着。”
盛南拉下了他的胳膊,向后错了错,保持一定距离,说道:“你别任性行不行?”
都生死关头了,这人怎么还能那么冷静?!祁钰拍打着盛南坚实的胸膛,说道:“我就是不管!我说不过你,你也别给我讲什么大道理,其他人怎么处理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不能让你去更危险的地方!”
“别打,我头疼。”道理是讲不明白了,盛南放弃了。
祁钰赶紧停下来,一激动忘了这是个病号,他拿起矿泉水,张开嘴巴:
“啊——”
盛南照做,他哽咽着道:“把退烧药吃了,我给你再倒点儿热水。”
出门前把盛南手机藏起来了,以防他自己叫120。
吃了药没一会儿,烧就退了,祁钰熬了粥,一口一口喂给盛南喝,到了晚上有些咳嗽,症状跟网上说的更像了。
睡觉前,盛南劝他道:“去医院吧,这样下去肯定会传染你,你看新闻上说,都是一家一家的中招。”
祁钰怕盛南晚上烧高了没意识,就陪在主卧睡,他凑过去搂住厚实的肩膀,说道:
“咱们啪啪啪的时候,我可能早就被你的病毒传染了,但我觉得自己能扛过去,不是说五十岁以上才高危吗,而且也没什么特效药,都靠自身免疫力,我平时吃那么多保健品,发挥药效的时候来了,我不信一点儿不管用。”
这段歪理邪说虽然很扯,却让盛南觉得这些年的爱是值得的,他弹了一下祁钰的脑门,问道:
“平时那么怕死,现在怎么胆儿这么肥?”
祁钰伺候了他一天,有些累了,闭上眼睛喃喃道:“因为我不想一个人。”
盛南望着天花板,鼻子还堵着,喉咙有些痛,沙哑地说道:“不会的,有很多人都爱你,很多人都对你很好,不多我一个,也不少我一个。”
祁钰强打着精神,又睁开眼睛,认真道:“你是不是那天打牌骗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就是很介意?”
“……”
“我就说让你别发毒誓!”
就这样细心照顾了三天三夜,盛南冷的时候,祁钰就脱掉衣服抱着他,也不顾什么亲密接触不接触了。
以前祁钰会嫌盛南啰嗦、烦人、爱吃醋,但在特殊时期下,关系到疾病生死,就想不了这么多。即使陷入危险中,他也只一门心思盼着盛南能好起来。
到了隔离第十天,盛南好了,不再发烧,祁钰松了一口气,紧紧搂着盛南的脖子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这几天他压力太大了,怕盛南恶化,怕因为他的决策错误导致更坏的结果,也怕被感染,万一有什么好歹,父母谁来照顾,这些后怕都因劫后余生而突然爆发出来。
好在,他们都挺过来了。
吕业又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怎么样,电话会议里看着人很憔悴,是不是在家待得心情不好。
他说没事,就是有点担心远在a国的家人,所以睡眠不太好。
吕业开玩笑道:“如果我抱着你,你就不会睡不好了,每次你都爱窝在我怀里,像琪琪养的那只小猫。”
琪琪是吕业的宝贝女儿,祁钰问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复工?”
“可能最少要下个月,我这个职级先去,你们还要再等等。”吕业电话那边出现了几声猫叫,随后又听他说道:“等疫情结束还要有一阵,我很想你。”
祁钰一笑了之。
隔离的最后三天,他与盛南过着普通情侣的同居生活。
他全身只穿着围裙在厨房做饭,盛南从后面抱住他亲吻;通关了许久都没时间玩的死亡搁浅,盛南打他看着也起劲儿;下载了许多黄赌毒的电影,评论哪部暴力美学最合口味;或是单纯地聊天,聊母校,聊ba里那些骗天使投资的创业者。
盛南离开的那天,他有些不舍得,第一次与人同居,三百三十六个小时只与一人在一起。
但病毒会消亡,生活还是会回到正轨,这是一段插曲,让他们彼此了解,彼此依赖。
父母顺利回国了,工作也要开始轮岗了,有些项目在稳步启动,只是全球都受疫情影响,没那么快复苏,他今年是赚不到钱了。
春暖花开时,盛南周末会留宿在他家,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外面很多公共场所还没恢复正常营业,两人也多是家里蹲,来点儿健康运动。
年中的某一天,盛南在金融道的一间咖啡店门口碰上了吕业。
没想到吕业叫住了他,两人在门口抽了一支烟。他说虽然祁钰从没承认过有男朋友,但他早就知道盛南了。
“我与祁钰彼此不束缚,却仍然能保持那么久的关系,是因为我们的感情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吕业如是说。
盛南端着咖啡冷冷道:“他跟你断了?”
“怎么会。”吕业大方承认道:“只是少了,还没到断的地步。”
吕业猛吸了几口烟,又道:“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吸引我?”
“我不想知道。”
吕业无视了盛南的回绝,说道:“我们有次出差,我喝多了,他架着我回酒店,外地摄像头没有咱们这多,很多车,尤其是拉货车根本不看红绿灯。我们当时在过马路,一辆翻斗车冲了过来,那一刻他要是甩开我,我就死了。但他冒着生命危险使劲儿拖着我,把我往前一推,自己被货车剐了一下,后背衣服全破了,划了很大一个血口子。”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盛南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
“祁钰是个好人,会对人掏心掏肺,让你误以为他最爱的是你。”吕业苦笑了一下,说道:“但他对谁都是如此。”
盛南看着吕业的背影,给祁钰发了个信息:
[宝贝儿,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去超市。]
在那戏剧化的十四天后,盛南突然理解了祁钰。祁钰能跟他同生共死,但不能为了他从一而终,而他恰好爱上的是这样一个人,不接受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