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老爷你可回来啦,有好几拨人等着要见你哩!人太多、天又热,我只好让他们在客厅廊下等。”
“哦?什么人要见我,有什么比天灾还大的要紧事么?”
陈寿礼咕哝着进了天井,先看见金桔树下两个人,一蹲一站,看见他进来那揣手立着的忙鞠一躬,伸手捅捅蹲在地上那人,轻声叫:“麻六,赶紧起来,大老爷回来了!”
“哦,北生叔呵?”寿礼立即站住脚,回头不高兴地说:“老朱你在陈家做惯的,怎么让北生叔就这样站着?
不进屋也罢了,连张凳子也没有?越来越不懂规矩!”唬得朱四忙进去搬张条凳来给他。
徐北生不好意思地劝道:“大老爷莫怪,他腿脚不好我不想让他客气的。”
“你们莫管,尽管坐,麻六也坐罢。”
说着陈老爷一扫,见院子里、廊下还站着修二、馄饨张、小通寺的主持有明和尚,还有陈志井,不禁奇怪今天怎么了这几个毫不相干的人凑在一起跑来找自己?
一面和大家打招呼,一面也请都坐了,叫三牛去厨房里拎桶绿豆汤来大家解暑。自己也接了碗喝着,慢慢地对大家说:
“天气不好逃难的又多,我耽搁了时辰让大家久等,不好意思。看看哪位事情急咱们可以先说,不过其余各位还要等等。”
“阿弥陀佛,贫僧不急,列位施主们先请。”有明和尚马上表示。
“好,我先说!”麻六说完站起身,满脸的皱纹拧在一起好像颗大核桃,动着嘴皮子却不出声。
寿礼看他这样笑了,说:“麻六,有话慢慢讲。你是老实人,是哪个欺负你,或有什么事想不通了?”
“老爷说的是,还是我替他讲好了。”于是徐北生接过来把原委大致讲了一遍。
原来麻六现在租种陈公原的十二亩地,靠着地头挖了个池塘养点鱼并兼蓄水的用途。
紧挨着他的是他东家的另外四十亩地,因见雨水少忙忙地改种了麦子。
这块地离其它水源稍远,于是陈公原的管家找到麻六,和他商议要从他塘里借水浇灌。
麻六担心自己的地收成受影响不肯,管家不高兴地放下话说如果不答应将来续佃时要他小心些!
麻六既担心东家会找自己麻烦,同时也被老婆数落得不耐烦,因此心里恼火不知如何是好,想着寿礼是族长的身份所以来找他诉说,求他给做主。
陈老爷听完点点头,说:“如今水比票子贵,麻六你不肯是自然的。这样吧,你东家那里我去和他说,若用你的水那么一要有个限量不能胡来;
二得给你些补偿。这事我会料理,你自放心回去罢。”麻六见他应得爽快十分高兴,连忙千恩万谢地作着揖出去了。
接下来陈寿礼抬脸认真地问修二:“是你师傅有事么?他自己怎不来呵?”
“不、不是我师傅的事。”修二忙摘下草帽躬身回答:
“如今派我跟在三老爷队伍上帮着整修堡垒和工事,何店、双圩子和五塔寺这三处总指挥说是重中之重,特别是五塔寺。
可原来参谋处讲五塔寺只是挖沟,要大改动人手就不够,恐怕还得再加……。”
“你是来要人?”寿礼沉吟一下。
修二猜到他在想什么,连忙说:“三爷让我带话说,咱们答应李杜星长官出人夫修路,李长官已经拨来了两千元头款,雇人开支可以先从这笔钱里出一部分。”
“你要用多少人?用多久?”
“三百人,怎么也要两个月才行!”修二说着担心地盯住陈老爷的嘴。
不料他将手摆了摆说:“这不行!我给你七百人,三班连做一个月内必须完工!
五塔寺的事老三和我讲过,那是高塘的门户,越早完工越好!
另外马神父帮咱请的几个洋教官后天就到,你替我告诉大家要对他们友善些。
洋人说的话不一定都对,可是他们也有很多咱不会、不懂的东西,不知道就学嘛,千万要谦虚。”
修二忙称是,说:“昨日从合肥运来的两千斤水门汀都卸在五塔寺了,可咱没用过,三爷……啊不,总指挥说洋教官会教我们怎么使,这可不就得和人家学么?”
“嗯!”寿礼满意地点头:“李长官拨给咱们一千把锹、六百把镐应该也随车送到了吧?叫他们好生用,不要糟蹋东西!”
“是!”修二答完起身告辞:“我带来交给师父修水渠用的五百斤水门汀正入库呢,还得去陈二柜那里调拨口粮,就不打搅了。告辞!”
大家和他道别,陈老爷呵呵笑着转向陈志井:“正好说到你儿子,就听听你有什么要紧事罢。”
“我、我能有啥要紧的大事?”陈志井拘泥地紧紧攥着烟杆子,舔舔发干的嘴唇鼓足勇气说:
“我是……来求大老爷,小邱这孩子笨、脑袋慢。我知道您是要抬举他,可做二管账,他、他不合适嘛!”一句话让大家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