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礼站在淮河岸边老徐家台村头陡峭的台地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难民。
原本宽阔的河床看上去只有一指宽,浅到手拉手便可徒步淌过的地步。
台地上方矮墙后布置着自卫队二大队的士兵,他们倚仗着临时筑起的七尺宽、六尺高的土墙并在上面守御,阻止难民进入三河原。
寿礼担心这么多人闯入会毁了自己的心血,和地区各村紧急商议后决定在崖坡下设立粥厂,灾民每人每天可受施两餐,大人有两勺粥、三尺以下幼童只得一勺。
为缓解压力并利用难得的劳力,就地征集五千民工参加各地加固或工事的修建工程,比如建这座台地边沿的堡垒用了约两千人。
劳动者除去每天应得的粥施外还有两个杂面馒头,这对难民们来说简直是救命的!
许多人悄悄把馒头揣在怀里带回去,将它们留给了自己的亲人。以工代赈是苏先生出的主意。三河原正好需要大量劳动力建设!
原本泥泞的道路铺上石子,周家桥被炮火毁坏的堡垒、房屋得到修缮;
沿大河岸垒起了二十几处有高墙环护的守备点,重要口岸或关卡被用夯土墙保护起来;
中学的校舍在建设中,艾玛太太梦寐以求的医院上梁了,连小通寺也开始重新修葺。
到处是热闹、沸腾的景象!但寿礼自己心里始终焦虑、紧张,他不知道这场旱灾还要持续多久,而各地义仓里的存粮是否够支撑到最后?
“领主先生,我很高兴看到,你的土地越来越接近文明。真太好啦,我为自己能向你提供帮助感到很高兴!”马托尼拿声拿调的恭维,令他不禁苦笑。
这个教士呵根本不明白,裸露的沙洲上有三万饥肠辘辘的难民,而且每天都在增加!
为了避免引来更多的人他已经指示从明天开始将粥厂向西迁移到比较偏僻的孙家台,那里是淮河主道与分洪道交界处,地势有利、便于控制和监视.
自卫一大队二中队、补充三中队和治安警察两个分队已经在那里建好堡垒和工事,甚至搭建了营房,准备承担警戒的责任。
支队指挥是二中队的中队长,玉清老家来的赶车师傅朱启德。
“庆虎,傍晚的事都安排好了吗?”寿礼低声问身后的大队长高庆虎。
“大老爷放心,都准备妥了,治安队的兄弟们负责,我们只在这上边监视。”他说着努努嘴:“那不是治安队的小队长陶大毛嘛,今晚他带队。”
“哦。”寿礼想想,让高庆虎:“你叫他过来,我嘱咐几句。”
高庆虎转身喊了嗓子,陶大毛转过来看了眼,快步到跟前问:“大队长,你找我?”
“不,是陈老爷找你。”
寿礼打量这个虎目浓眉的精壮汉子,心里很喜欢,点点头问他:“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你不认得我?”
“陈老爷大名这三河原谁不知道?不过我是掉队被王四爷收罗来的,加入治安队还不到半年,半月前才升到这边做小队长,还没见过你呢,所以面生。”
陶大毛回答得不慌不忙、干净利落。
寿礼听完哈哈大笑,说:“你不认得我,我倒早听说你是条好汉!”说完背着手用下颌指示着问他:“下面有好几万难民,今晚你得同弟兄们一道领他们去孙家台。怕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陶大毛使劲摇头:“他们和咱一样也是人。再说这光景有饭吃哪个不跟着?就是前边有刀山火海也一样来!”
“这孩子说话有趣。不过和刀山火海没关系,我们是给大家找个合适的去处罢了,哪里有那样可怕?
你需记着,不管出多大的漏子不可以狐假虎威,更不许开枪伤人!”陈老爷嘱咐道:
“这是做善事救人。倘若你们事办错了,老熊和苏先生想必也不会答应,区上更不会。我看你年轻所以嘱咐两句,千万不要一时激动给忘记。”
“放心吧陈老爷,不会出差错的。我们挑了些人手叫‘维持员’,准备了两百火把照明,路上还有供应茶水的,上面有高大队看着,一切都错不了!”
寿礼听他应答如流且充满自信,知道他们已经安排妥帖,点头勉励两句让他归队,自己和高庆虎打个招呼,便叫了马托尼上车往回走。
路上寿礼问他现在教民人数、教堂活动和新来的德国教士布吕克的身世等等,然后又谈起医院。
寿礼托他从南京、上海尽快购买器械、设备和药品,并表示愿为医院捐助十五亩地做口粮和菜园。马托尼立即高兴地满口应承!
但他接下来告诉寿礼布吕克教士临来前打听的结果,六爷季同已在三个月前于陆军炮兵预科学校结业后离开德国不知去向,这让陈老爷徒生烦恼,懊悔不该放他走了。
“这小东西真不让人放心,他孤身海外能去哪里呢?”他想。
中途放下马托尼,三牛赶着马车径直来到知源堂。抬脚一进门,门房朱四拐着腿便迎上来,哈下腰急急地告诉:
“老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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