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潜愤怒地把书包丢到墙壁上,他因为羞耻气愤得脸都扭曲了。
县中学复课后,他作为本年度新生入学,这是住校半个月来第一次回家。
朱潜像放飞的鸟儿一样快乐,因为总算可以见到母亲了。进门就听门房说母亲出去了,眼角瞥见跨院里继父的马弁在刷马,他皱起眉头。
学校里大家说今年开始有选修日语,大家相约谁也不去上这个课!
当朱潜也表示绝对不去时,有同学撇嘴说:“你算了吧,你那个继父……,这上日语课的主意都是他兄弟俩撺掇出来的,当人不知道?”朱潜目瞪口呆。
那个男人突然成了自己的继父,他多次听人在背后风言风语,或者对自己指指戳戳,有自尊的小男生都咬牙忍了。
毕竟……,这个人为他们母子提供庇护,还给自己上学提供了所有便利。
但是日语这个事情……,他怎么可以让大家学敌人的语言?这太不像话了!
他转身出门,愤愤地朝继父房间冲去,要和他当面理论理论。
“继父!”一进门朱潜愣住了。
仲礼赤着上身,穿条犊鼻裤坐在床边,姐姐朱韵穿件白底暗花缎面的马甲从他身上跳下来一手遮脸飞快地逃了出去。
朱潜转身想走,被仲礼叫住,招招手让他过去。朱潜两眼冒火,心想谁怕你?
他气哼哼地冲到仲礼跟前,刚要开口仲礼微笑着从容说:
“没事,你姐姐不舒服,在我这里发嗲哩,过阵子就好了。女孩子都这样。”又问:“你找我有事?扛着怒气冲冲的,莫非谁在学校里敢欺负你?”
“你先别管我!”朱潜气呼呼地:“你、你怎么能……?她是我姐!”
“没错,还是我名义上的闺女呢。怎么啦?”
朱潜指着他,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突然有些泄气。
仲礼伸手在他肩头按了两下:“你不说,我可听说了。别听那些混蛋瞎咧咧,他们懂个屁!”
“啥?”朱潜有点懵,听继父这话,他好像倒有理似的。他眨着眼,心中莫名其妙。
“继父,你和大伯怎么想的?为啥要让学校里开日语课?”他憋了半天,鼓足勇气问道。
仲礼“哧”地笑了:“咋?你们能学英语、法语、德语,就不能学日语?”
“咱们迟早和日本人有一战,你是军人又不是不知道?”
仲礼起身走到脸盆架那里,摘下毛巾擦身上的汗水,慢条斯理问他:“小子,我问你,为啥和洋人做买卖要带个翻译哩?”
“因为听不懂洋人的话呗!”
“还有呢?”
“还有?”朱潜怔住,一下子想不出来答案,伸手抓自己的脑瓜皮。
“还有就是如果对方说什么、商议什么、谋算什么,咱们这边没有懂他话的人就被蒙在鼓里,会很吃亏。对不对?”
“哦!”朱潜点点头。
“你说对了,我是军人!所以如果在战场上我听不明白敌人指挥官的发号施令,抓到俘虏也问不出所以然,你说我着不着急?被动不被动?”朱潜呆住了,他没想到这个。
仲礼走过去:“我需要懂日语的人,哪怕只有一个、两个也好!
上次人家四十二师介绍来个德国顾问官,要是没有他们的翻译我连德国造的机枪怎么用都听不懂,你说误事不误事?”
“我、我没想那么多。”朱潜承认。
仲礼看着他,咬咬下唇坐下来,让他也坐了。
这孩子是橘红的心头肉,他妈妈有个偏疼的毛病,从周家带来的护男不顾女,所以朱潜从小没吃过亏,遇事容易跳起来。
仲礼做了人家继父凡事往往遂顺着橘红,也就没扳过这个毛病。
他想了想,说:“潜儿,你如今大了,凡事要多看、多想、多听。我们不在你身边,将来一切得靠你自己。
就这个学不学日语的事来说,学校里一片哗然,但人家说的对也不对,你得自己有个分析和判断。
若是听到指责就愤怒、暴跳如雷,这谁都会。但要从中判断对错、分析话里的矛盾和漏洞,可就不简单。
潜儿你大了,今后要能立足于世。
你看看有多少人默默无闻,死了都没人为他们流泪,也不会留下名字,但也有些被人记住,留在老人们的故事里、传说中。
你想清楚,你要做那多数默默无闻的,还是做个被人记住并称颂的?你自己选,这事我们帮不了你。
但如果你想选后者,你就不能习惯于人云亦云,你得有想法、有主张,走自己的路!”
今日是秦掌柜请橘红过去商议一笔房屋买卖,卖方是朱家远亲。
他们原来依附朱家,现在树倒猢狲散不敢在三河原待了所以要卖房迁走,来求橘红面子收了这屋子,不然谁也不敢要。
秦掌柜便受橘红委托和他家谈价钱、条件,最后请橘红过去定夺。
回到家刚进门,就听门房说少爷不知为何黑着脸回来,然后怒气冲冲上楼去了。
吓得她心头一颤,生怕这爷俩闹僵赶紧上来瞧动静,站在走廊上听了半天,竟是仲礼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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