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错误。”泷井承认,忽然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那么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该同谁谈?谈些什么?请陈先生教我。”
“谈些什么恐怕不是我说了算的。”叔仁笑笑:“他要脱身,必然答应抗日这个条件,那么要如何‘抗日’?
南京必定急于找贵方解释清楚,以免误判。这里面就有的谈了。
比如华北、华东,双方军队接触线、保有数量,行政管理权等等。至于对象么……,”他故意卖个关子:
“南京政权说白了就是党政权,什么外交部、财政部,最后还不是听党部的?
那位待党部二陈如子侄,一般这等机密事要么找宋院长、孔祥熙,要么就是大陈、小陈,但西安这事出来宋、孔二位肯定无暇顾及了。
大陈先生也够呛,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和小陈先生联系,通过他将贵国的善意传递过去,这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您意下如何?”
泷井微笑:“这正是我今日来找你的原因。陈先生可听说过石原感寺这个人吗?”
“他是关东军的吗?”
“以前曾经是,现在他做参谋本部作战课长,是相当于贵国副总参谋长的人物。”泷井得意地晃晃脑袋:
“他还是个中佐的时候参与满洲事变,因此赢得了很大名声。石原君是我陆大高一年级的前辈,他和汪兆铭的好友高宗武上个月见过面,但据说谈得并不成功。
这使他意识到中国还是在总司令的控制下,要解决日华矛盾,还得和南京政府的关键人物,或者干脆说,应该和他的心腹直接沟通才对。”
“那不正和咱们的努力一致?”
“可不是!他找了帝国大学的华裔教授,托他们给胡适之带话,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回应。
陈先生如果能够帮忙重新牵条新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能性不大,但值得一试。”叔仁点点头:“如果两国都想歇兵罢战、和平相处,那在下理当为此而奔走。不过……,在商言商,我做这个生意也要挣钱的。”
“明白。”泷井从怀里摸出支票本,刷刷地写了几笔,撕下递过来:“这是首付款三千银元,事成之后我再付两千。”
“好!”叔仁确认后收起支票,端起茶杯:“请先生等我的好消息,我会尽快办妥。让我们以茶代酒,预祝成功!”两只茶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悦耳动听的响声。
石原为什么会在与高宗武会面后“失望”?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叔仁在这里打个问号,这是留下的困惑。
高某早期留日八年,与汪兆铭走得近,现在任外交部亚洲司司长,不仅亲日而且“知日”。
和这样一位相谈,即便没谈拢石原也不该“失望”才对。但此事叔仁忍住了,想还是不向泷井询问的好,过分好奇有时不是好事。
说完大事泷井脸上显得轻松起来。他犹豫了下:“既然你这么神通,有件私事不知能不能帮到我呢?”
“什么事?请先生说说看。”
“某今日来访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并没太大期待,如果你觉得实在难办的话不必勉强。”泷井有点尴尬,说话吞吞吐吐。
叔仁好笑:“这是怎么了?泷井先生似乎还从来没这样过。”
“你知道我妻子和孩子都在本土不曾带来,但是……但是,唉!实话实说吧,虽然在晚辈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我曾有个前妻,她父亲在世时是驻清国和意大利领事馆的职员,是个新派的女性,一个作家。
比起我来她更爱写作和旅行,爱中国的山川和古代建筑,说实话我最开始了解中华就是从她那里……。
可惜我脱下军装又成了商人,聚少离多你懂吗?渐渐就没有夫妻间的感觉,她提出离婚,带着我们的女儿先去了欧洲,后来回到中国。
我最初得知她的消息时,是在广州一家商业学校里教授德语。上个月由友人辗转传递来的消息,说她在西安。”
“什么?”叔仁大吃一惊:“她怎么从广州去了西安?”
“说是嫁给了一位姓孙的大学历史系的教授,他们是去西安考察古代遗迹的。重点是那教授不适应西北的天气,染上严重的肺病去世了。我很担心他们娘俩的情况……。”
叔仁深深皱眉。这个时候,一名日本女人带着孩子在全国抗日风暴的中心……,这不是担心的问题,根本就是过于危险!
“你有地址或联络方式吗?”他问:“她后来用的可是原来的本名(日本人习惯婚后随夫改姓)?”
“我只有个电话号码,连他们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她本名叫花田千代子,当作家的时候用的是花田楚原的名字,因为喜欢《离骚》的缘故。”泷井说完又补充说:
“我们的女儿日本名叫做花田晴美,我这里有张写真,是她在欧洲旅行时拍的。”说完从口袋里摸出皮夹,取出张两寸大小的照片递过来。
叔仁接过一看,是个娃娃脸的小姑娘,歪着头在笑,右边有个明显的酒窝。“借我用下,我找人翻拍一张设法送到西安去。”他说。
“哎呀,那边现在如此混乱,你怎么可能送去?”
“我来想办法。”叔仁笑着回答:“两边有了尴尬,总得有人往来其间穿针引线不是?我只要找到这个人,许以重金,没有办不到的事!”
泷井脸上放出红光来,连忙再次掏出小本子:“你需要多少钱?我这就给你开支票!”
“要把信送进去、找到,还得带出来吧?”叔仁伸出两根手指,意思是起码两百大洋。
“两千银元?好的!”泷井毫不犹豫地写下一千元:“只要能找到她们娘俩,保障安全,这一千元就值得。如果能带出来,我再付你一千元!”
叔仁只好把话咽回去:“成交!”
既然这老家伙对前妻和女儿如此深情,那这世界上最难买到的东西花一、两千元他就可以办到的话,确实是个很值的买卖。
叔仁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拦着、挡着,反正他这几年从陈家赚的钱已经足够救前妻好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