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多少人。
这句话听上去很有些大煞风景,可是从贾赦嘴里冒出来,却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谁让他就是这样的人么?他要是不这样问,大家才觉得奇怪呢。
老于看了一眼,道:“这模样,至少来了一万五千!看起来这青牛部的精锐可都来了。”
贾赦的脚都软了。
贾赦虽然胆小又没有用,很多战场上的事情,荣国公在世的时候也曾经跟他说过。这会儿被狄人的阵容给吓尿了,还记得给了身边已经面如土色、差一点就叫喊出来的儿子一记肘击:“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快扶我回去。就是不能帮忙,也不能碍手碍脚的,更不能动摇军心!”这最后一句,却是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在贾琏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
贾琏本来就手软脚软,挨了父亲这一下,几乎没有趴在地上。作为儿子,他不敢对父亲说一个不字,甚至在贾赦的威胁下,他只能低着头,扶着贾赦回帐篷。
因为各种物资不齐全,尤其在竹竿是安远卫主要武器的情况下,就是贾赦也不可能占用太多的资源。原本贾琏以为,凭着自己妹妹的关系,自己好歹能够弄上四块蒙了马皮的竹排在帐篷里搭个小屋子出来让他们父子远离从天而降的箭矢的威胁,可实际上,他们父子两个只得到了一块蒙了马皮的竹排,用两短一长三根烧火棍支着。只能够对付来自北面的箭矢,若是这些狄人绕到南面或者是东西两边,光凭这样的一块竹排可起不了多少作用。
贾琏曾经派自己的小厮去找更多的竹排。却挨了贾赦一个耳光,就再也不敢从嘴巴里面吐出任何一个对于安远卫的不好的话儿来。
现在,即便只有一块竹排,即便竹排四周还漏风,贾琏也不敢多说什么,而是跟父亲一样,蜷着腿。做在用木棍和草绳绑起来的小马扎上,挨着一个小小的炉子烤火。同时,还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贾赦和贾琏出门的时候,他们都带了手炉的,只是后来这两个价值不菲的玩意儿都被用来换成了银钱购买粮草了。后来贾玖派人特地为他们送来铜质的手炉。只是那个时候贾赦也看出了安远卫的炭火紧巴巴的,下面的将士们甚至只能靠在一起取暖。在这样的情况下,贾赦贾琏父子也不好意思多要炭火。
大概这就是贾赦贾琏父子两个的可爱之处。即便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是他们也不会跟贾政那样在大事上拎不清,在长幼尊卑上是如此,在儿子的生死上也是如此。
缩在竹排下,贾赦和贾琏两个默默地等待着结果。或者是安远卫被破,他们父子两个或沦为刀下亡魂或沦为俘虏,或者安远卫撑过了这一关。他们两个的悲惨命运又往后延迟了一天。
贾琏的心中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那就是,也许他妹妹会派人救他。对于妹妹。贾琏比贾赦有更大的信心。贾赦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个贴心的小棉袄,而贾琏则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妹妹是只母豹子。听着外面的厮杀声,贾琏比任何时候都期盼着援兵的到来。
安远卫满员才三千人,却足足超过了七成的空饷,换而言之,就是加上了那一百位侍卫。再加上他们父子及随从,也不足一千人。这样的军队里面。也只有一半人拥有武器,而且这些武器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从最近的被改良版的陷马坑坑了的狄人身上搜来的,不是弯刀就是弓箭。弓箭也就罢了,可弯刀更适合借着马匹的速度进行劈、削,并不适用于步兵。而且弯刀的工艺水平比大齐人惯用的刀剑差多了。如果真的跟大齐的宝剑一样劈砍,只怕用不了几次就坏了。
不过,对于安远卫原来的那些将士们来说,并没有多大差别。他们跟狄人征战多年,经常连长矛都凑不齐,现在能够找到兵器使唤已经不错了,哪里就那么讲究起来?倒是那一百位侍卫很有些不习惯。
现在的安远卫,数量最多的武器是那些已经磨损得差不多的长矛,其次是削尖了的竹竿,再次是狄人那里缴获来的弯刀和弓箭,最后才是中原人惯用的仪刀和宝剑。甲胄皮甲之类的防具的拥有量更是少得惊人。
除了那一百位侍卫,也就张游击、副将老于和贾赦贾琏父子并他们带来的两个随从拥有甲胄了。后来贾赦发现,自己年老体衰、没有办法穿着那么沉重的铠甲行动自如,就把那套甲胄交给了张游击处理,换了一身狄人那里缴获来的皮甲。作为一个文弱的公子哥儿,贾琏也作出了同样的选择。
在安远卫,总共也就不到两百人拥有防具(皮甲在狄人中也是很宝贵的。一般的牧民也不会在攻打安远卫这个他们心中任他们来去的地方穿上皮甲,尤其是在这么冷的冬天,这直接导致了战利品里面的皮甲比弯刀弓箭要少得多得多。),更多的人也不过是穿着从狄人身上扒下来的皮袄就上了战场。
一千武器、防具、兵员都不足的步卒面对至少一万五千轻骑兵,想也知道这样的结果。
如果换了其他人,也许这会儿已经要求将士们护送他们逃离这个地方了。而让张游击和马良都又喜又愁的是,这位第一次当监军的一等神威将军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他要离开安远卫的事儿。
喜的是贾赦没有跟以前的那些监军那样又哭又闹地要离开前线、跑到安全的地方去;愁的也是贾赦没有跟以前的那些监军那样又哭又闹地要离开前线、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以前的那些监军又哭又闹地要离开前线、跑到安全的地方去。肯定不是单枪匹马地走的,而是要求最精锐的士兵随同护卫。然后呢?搞得军营里面的士气低落,战斗力大幅削弱。最精锐的士兵都被带走了。接下来要如何打仗?即便是数万人、数十万人的军队,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是人家远远不及的,可到最后,还是被人跟撵兔子一样追在屁股后面,一路杀进内地去。从前上将军在的时候这些狄人连气儿都不敢喘的,现在大齐的军队却是数万人被人家几千几百人追赶着,还是不是地被人拿来当靶子!这样的往事。叫张游击这样的血性汉子一想起来就怒发冲冠、睚眦尽裂。
愁的也是贾赦没有跟以前的那些监军那样又哭又闹地要离开前线、跑到安全的地方去。他既然没有开口说走,那些侍卫们自然也不能走。张游击自然就也会走。他若是走了,将来他的父母妻儿会怎么想他!他不但不走,他还要跟这些狄人打一仗,漂漂亮亮地打一仗!
即便不能把这些狄人都杀光。也要尽可能地把这些狄人留在这安远卫。也只有这样,他们的父母妻儿才能够平安。
安远卫的将士们,他们的家眷就在这安远卫后面的军屯。如果他们不为自己的父母妻儿的安危而努力,又有谁来保护他们的父母家人?
这样想着,张游击不过是一顿,这脚下的步子却是越发坚定了。
安远卫的将士们都下了必死之心,可是那些狄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三十年前,狄人畏大齐如虎,对那位上将军有恨又怕;三十年后的今天。大齐人畏狄人如虎,狄人在大齐的北疆来去自如,甚至以戏弄大齐的军民为乐。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变迁。不外如是。
今日来安远卫的青牛部便是这样如此。三十年前,他们为大齐牧马、奉大齐为主,才换得狄人八大部落之一的位置,而上将军死于国内斗争,甚至连镇守在北方的、牢牢地压制着狄人的上将军的儿子跟侄儿都被处死之后,这些狄人就开始起了反骨。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小打小闹。到现在已经是肆无忌惮地杀害大齐的将士们了。
他们不仅仅是肆无忌惮地杀戮大齐的将士,还看不起大齐的将士。极尽轻蔑地将大齐将士称为齐狗。在他们的眼里,他们狄人是天底下最勇武的勇士,为什么他们这些勇士只能在寒冬里面挨饿受冻,而齐狗却能够享受最富饶的土地、最香醇的美酒和漂亮的女人?
他们不服。
他们认为,只要他们伸个手就能够拿到这一千。就跟眼前的安远卫一样,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安远卫放在眼里。他们认为,安远卫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在安远卫的后面,有着大笔大笔的财富等着他们去拿。
在他们的眼里,这二十多年来,大齐是一年不比一年了。尤其是这安远卫,谁不知道这地方是大齐人设下来的诱饵?
那些小部落也就算了,跟青牛部这样的大部落,可没有少做把诱饵吃下再把陷阱丢还给大齐、甚至利用这个陷阱排除异己的事儿他们也没有少做。
也就是这样,今日来的青牛部这一万五千骑,不过是青牛部四分之一的兵力。而且青牛部派这么多飞人来,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因为防止出现真的有那么一批钱粮补给却因为人手不够不能带回来而不得不便宜了外人这样的意外而出动的。
青牛部的人根本就没有把安远卫放在眼里。
在他们的眼里,木头的围墙哪里比得过土墙来得稳固?安远卫的土墙早就坑坑洼洼了,之前没有人也没有那么多的钱粮修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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