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古伦从旁侧一名侍卫的托盘内,拿起一根掐银丝雕花草花梨木黄牛皮马鞭递给怀袖,怀袖双手从聪古伦手里接过马鞭,目光莹莹望向聪古伦,姐妹二人此时虽默默无语而视眼内均已蒙上晶莹水雾。
此时,吉日木图大汗自旁侧缓步行来,立于聪古伦身畔,对怀袖温言嘱咐道:“我已吩咐人皆预备稳妥,路上小心着些。”
怀袖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使泪珠儿滚下来,向吉日木图大汗和聪古伦用蒙古族的礼节深施一礼,拉过缰绳飞身上马,手起鞭落,一声脆响,马儿长嘶一声,腾起四蹄,向辽阔的草原疾奔而去。
她心里清楚,他日倘若进了宫,今日一别,此生能否再见都难说……
聪古伦凝望着妹妹渐远的背影,眼睛也模糊起来。阿玛的信上说的清楚,明年夏天,怀袖就要启程进京准备参加选秀,再也不会像往年,每个水草丰美的夏天,来喀喇沁草原与她相伴,带来属于遥远疆北的特殊,却无限温暖的故乡气息……
自从二妹朱赫塔娜前些年经由皇上指婚,嫁给在京城做官的兵部尚书马尔汗之后,就再没见过面。那还只是个尚书府邸,就让聪古伦感觉那四方的庭院是那么幽深,现在小妹怀袖却又要被送入宫中……思及此,聪古伦再忍不住啜泣出声,身子微微颤抖,旁边侍女赶忙上来搀扶住她的胳膊,搀着她欲转身回金顶大帐歇息。
就在聪古伦刚转身之际,突然从大帐后面窜出一匹火红鬃毛的健马,马儿四蹄如风,腾空跃起,接连越过数条围栏和侍卫头顶,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向怀袖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跟着,只听见吉日木图大汗震怒大喝道:“巴根,你给我站住!”
马上的少年闻声,只回头瞄了一眼,大声吼道:“我要把怀袖追回来,我不让她入宫!”
吉日木图闻听,脸侧顿时青筋暴起,情急之下一把夺过身侧侍卫手里弓箭,搭弓便要射。聪古伦赶紧上前抱住吉日木图的胳膊恳求道:“大汗,不能射呀!”说罢,转身向旁侧呆立的侍卫大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少王爷追回来!”
侍卫们闻言此言,仿佛才被唤醒了一般,一群人呼啦都上了马,扬鞭去追。
红马上的少年心知后面有人追来,可此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些,追上怀袖要紧!他知道怀袖刚走,以他胯下这匹“烈焰”的速度,追赶那区区的护卫队,犹如探囊取物。
坚硬的皮鞭策在马儿后股上,马儿吃痛的不住低声嘶鸣,脖颈上的鬃毛被热汗寖湿成一缕一缕,身上也覆着一层油光的汗珠儿。少年心疼马儿,俯平身子,柔声在马儿耳边说:“我知道今天辛苦你了,但这次追的是我这辈子最要紧的人儿,她是我生命中的百灵鸟,烈焰,你也希望我幸福对吗?”
那马儿似听懂了主人的意思似的,四蹄一横,身体几乎与地面抻成了一条线,连耳朵都向后叠起来,少年只听得耳边风声霍霍,其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后面追赶的侍卫起先还能看得清楚马上的人,可距离突然越拉越大,渐渐的那一人一马只剩下一个黑点儿,最后消失在小山包后面。
转过了小山,远远的看见了护送怀袖卫队,缓缓前行。
少年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催马直奔卫队而去。
怀袖知道此次回去,是为了提前准备明年进宫选秀的事宜,心情一直憋闷。便不想把自己圈在车撵里,骑了马随意在卫队前后溜达,素儿担心怀袖如此抛投露脸地在外面不安全,劝了几次,终究无济于事,索性也只得由着她去。
此时正值草原最丰美的季节,风儿和曛的吹过脸颊,轻轻撩拨着怀袖双鬓的缕缕发丝,风中掺着野花和青草的清新气息,远处天青云淡,偶尔瞧见一两个散居的蒙古包,雪白的毡包犹如圆润的珍珠般镶嵌在绿色的甸子上,恬静美丽。
这里的一切都让怀袖迷恋沉醉,仿佛融进她的血液般的天亲地近,她多希望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这块美丽而辽阔的土地上,然而,身为疆北将军府的格格,她的命运,从出生下来,就已经篆刻上了属于这种命运特有的轨迹,如星辰一般无法撼动,不容更改……思及此,怀袖目光黯然,眼内生出对眼前景致的无限眷恋。
正当怀袖沉浸在思绪之中时,耳畔传来马蹄的哒哒声,侧身看去,红鬃烈马上跨坐的皮肤黝黑的,壮硕少年正是巴根。此时,负责守卫怀袖的侍卫们也警戒起来,纷纷将兵器紧握在手里,围拢到怀袖的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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