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壶藏春

    玉壶藏春宝奇古董店的店堂宽敞而幽暗，弥漫着陈旧、发霉的气味，既给那些品目繁多的古董增添了神秘的气息，也掩盖了它们年代并不久远的瑕疵。

    神秘小胡子男子在店堂里转来转去，摸摸这件儿，瞧瞧那件儿，毫不理会陈老板和众多门徒们既满怀期待又哭笑不得的忐忑心情。终于，神秘小胡子男子择定了自己的购物导向，走到一个略微有些破损的仿红木平头如意条案前。（当然，如果有人要买这个条案，陈老板一定会口若悬河地告诉来人说这是一个红－木－平头如意条案，还会讲述一个跟这个条案有关的没落家族的盛衰史，以证明这个条案的名副其实。）

    这个仿红木平头如意条案上，摆着一件古色古香的玉壶春瓶。所谓的玉壶春瓶，最初是用来盛酒的实用器具，后来逐渐演变成供观赏的陈列瓷器。

    这件玉壶春瓶倒也有些来历，是陈宝奇的师弟——周宝清的得意之作，号称“大明成化年制”。是今年春季，宝奇古董店的主打产品。刚刚上市，尚且待字闺中，因未得善价，所以待时而飞。

    陈老板的师弟周宝清是专门伪造明、清两代瓷器的高手，响当当的人物。从年幼进入师门开始，就痴迷于探索历代工匠隐藏在瓷器上的烧造工艺秘密。穷其半生时间忙于提高自己的制瓷技术，一直希望能和历代制瓷名家比肩而立，甚至超越。

    “就是瞎耽误工夫儿，”陈宝奇时常鄙夷不屑地这样评价师弟周宝清。极端鄙视他这种耗费财力，精力，体力又永无止境的付出，何况所得有限。

    古人云，（陈老板的求学经历与职业生涯都迫使他跟历史有甚深渊源，因而说话时不时地沾点儿古气儿）“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所以师弟周宝清精益求精仿制的瓷器，最终还是得他陈宝奇出马换成现钱。

    周宝清又要求不高，只要合得上本钱，再有些盈余能够让他继续苦心钻研，各处去访寻名师求教，就心满意足了。师兄陈宝奇从中赚了多少差价，做师弟的并不在意。

    有了这样的长期供货商，陈宝奇的生意越做越顺当，宝奇古董店的规模自然愈来愈大，而周宝清依然窝在市郊师父黄显彰传给他的三间老宅里自得其乐。

    平心而论，陈宝奇承认师弟周宝清在伪造明清瓷器上是有天赋的。刚出师门时，周宝清还秉承师训，墨守成规，四处收购明清两代废弃瓷窑的断裂，残片加以修整。周宝清自己从明清烧造瓷器的老窑原址买来高岭瓷土，烧造新瓷与那些断裂、残片两相拼接，再精心整合，使之借尸还魂，脱胎换骨，打造成名品。

    随着工艺的精进，技术的持续提高，后期周宝清只是花平常的价钱搜罗一些明清时代的平常器物，加以仿造，凭借着自己独道的手艺，与对瓷器精品的理解，化腐朽为神奇，让自己全程跟进的仿品有了原器物所不具备的灵动与圆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