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欢扔下李斯、韩非,兀自走向人群,走到近处,则见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座飞檐翘角的亭阁,亭阁之中面对面站立着两个白面微须的中年男子,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紫衣。
两个人的中间,亭柱上悬挂着一块高大的木牌,上写有字。战国时期,中原各国皆写大篆,字形也是大同小异,赵欢继承了长安君的零星记忆,又经过了一个月的耳濡目染,对于齐国的文字虽不能完全掌握,这几个字却还是认识的。
上面写的是“秦无名将”。
原来,这是稷下学士正在进行的一场论辩,“秦无名将”就是辩题,紫衣男子隐隐站于辩题一处,应是本题的辨主。对面的白衣男子刚刚发表完了论点,现在又轮到紫衣服的男人发言了。
赵欢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一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识真正的战国论战,自是感到好奇新鲜,这第二嘛,便是这个辩题太惹眼了。
“秦无名将”?
众所周知,秦国自来名将辈出,前有司马错、樗里疾,后有白起、王龁,怎能说秦无名将呢?
这样的立论焉能站得住脚?
只听紫衣男子开口道:
“所谓‘秦将’乃秦国之将,所表的乃是国别;所谓‘名将’即有名之将,所表的乃是名声。其国别籍贯者,乃是先天生就;其名声显望,却得自后天累积。先天与后天,这本就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属性,以先天来求后天,岂不是荒唐吗?”
紫衣人将双手一摊,仿佛这不过是天下最明白无误的道理,然后继续道:
“所求以‘秦将’求不出‘名将’,以‘名将’也求不出‘秦将’。所以,“秦将”非“名将”也。既然秦将非名将,则秦无名将也!”
紫衣人声落,众人拍手喝彩。
赵欢不禁大跌眼镜:“特么的这样也可以?”略一扭头,却见到身边一个身着粗布黑衣的青年人,歪着头双眉紧皱,聚精会神很是很是认真。
赵欢环顾四周,亦有许多士子做思考状,有的洋洋得意,有的则扼腕痛心,当然也有的不以为然。
对面白衣男子立即辩道:“秦将者,将也;名将者,亦为将也,两者的本质皆为将,所以秦将为名将也。”
“秦将为将?”
紫衣男子轻蔑地一笑:“秦将非将也!”
“若求‘秦将’,则齐将不至,楚将不至,燕将不至,韩将不至,赵将不至,魏将也不至;若求‘将’,则六国之将皆有至,所以秦将非将也。既然秦将非将,则秦国无将,自然秦无名将也。”
这一番话听得赵欢目瞪口呆,简直可以说是三观尽碎。
先前看到这个论题,他本以为会有幸看到一场言之凿凿的煌煌论战,却不想是像后世小学生吵架一般的拙劣诡辩。
赵欢听得再也忍不住了,从鼻孔里便是一声冷哼:“切!”
他身边的黑衣青年立即把头转向赵欢,眯起眼睛道:“莫非这位先生有什么高见?”
赵欢上下打量一番年轻人,只见他瘦高的个头,穿着一件宽松的麻衣,挽起的袖子露出的胳臂手掌却都很是白细,则表明他是一名五谷不勤的寒门学子,五官分开来看都很精致,但似乎配合得不是很好,尤其是眉梢耷拉,透着一股子酸腐味道。
赵欢道:“台上这两位实在不很高明,鄙人不才,高见没有,低见倒是有那么几句。”
“低见?”黑衣青年八字的眉毛一抬:“愿闻其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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