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的这种隐瞒,究竟是在保护普通人还是保护拥有本的人。
以易舟的直觉来判断,李医生不像暴戾的秦晚,他好像暂时没有除掉自己的意思。
背后的伤口仍是隐隐作痛。但较之先前在病床上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想来时间已经过去多日。这些天,他约莫一直是被医院用特殊手段投入深度睡眠。
也不知道阿国有没有再来,他们又是怎么跟阿国交代的……
易舟侧躺回垫子上,鼻尖捕捉到了一股类似铁锈的刺鼻气味。他犹豫地掀开雪白的床单,所见之物是触目惊心,差点让他呕吐出来。
床垫的使用年数已无从考证,它简直是微生物的温床,霉菌和一些难以名状的污渍交织在一起,处处是形状各异的斑斑痕迹。或许是血迹,亦可能是尿液、屎渍、呕吐物和泪水。
谁能想到,曾经被关在这里的病人们承受了怎样的苦痛。
易舟不忍再睹,将床单复原,再度躺了回去。
身虽栖,心却在急速地跳动着。
他无比渴望赶紧拼合线索的碎片。但他越是迫切,越是焦躁,脑袋里纷飞的思绪就旋转的越快,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他试图抓住什么,却一无所获。
无法安定,无法入眠,无法静心。
愤怒、狂躁、焦虑、不安,种种情绪齐上心头,撕扯着他的肉体,冲击着他的神经。易舟感觉自己要被扯碎成几瓣了。
此时的他既癫狂,又脆弱。
好在,无人知晓。
时间流逝的速度变得缓慢,每一秒都被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辗转反侧,或躺或蹲或坐。
他开始自言自语,孤独地与自己对话。
他在这个没有人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腐朽着。
脐上三寸的地方,突然开始灼烧。最开始,这感觉只像是普通的胃疼,但易舟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的痛楚。剧痛使他近乎晕厥却格外清醒。好不容易熬过了似火烧的痛感,他又感觉身体被寒意笼罩,冷汗浸湿了他的衣物。
生平第一次,他不想活了。
他想自我了断。
冷热交替的煎熬中,他想到了妻子韩瑾兮和女儿易易。两个人带给他微弱的希望和光明。但很快,更大的打击便把沙砾一样的美好吹得尽散。
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彻底掉进了深渊。
起初,他以为是灯坏了,试探性地拍打着铁门,想叫来护工问问是怎么回事。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再能感知到自己的双手和身体。此刻的他成了一缕浮空的意识,一抹游荡的魂魄。他变得轻盈而没有重量,无悲无喜,所有情绪和感官都消失了。
他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了。
他再也看不到惹人恼怒的白炽灯,闻不到令人作呕的霉味,听不到心脏的跳动和呼吸的律动。
他瞎了,也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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