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愣了半响柳月清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一切都是柳烟华在装,装作单纯,装作什么都不懂。
想她柳月清看人无数,却载在了柳烟华的手里。
连氏见柳月清调转过头来哀求自己,淡漠地扫了一眼,站起身,来到柳月清面前,弯身将人扶起。
柳月清的丫鬟们早就急了,如今情况似乎对自家小姐很是不利。
被连氏扶起的手狠狠地发了颤,不知怎么的,柳月清如今看着眼前慈爱的连氏,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气窜上头顶,仿佛那段日子的好,都是假装出来的。
这一下,连柳月清都看不透了。
“老夫人,月清当真是喜欢丞相。老夫人将月清接进府不就是想月清嫁给丞相吗?月清如今只想留在相府,还请老夫人成全!”柳月清咬了咬牙,抽抽泣泣地道来。若不是怕被送出府,如此低声下气求为妾之事,她必然不敢做。
可是,现在连她最大的靠山老夫人也松了口,这叫她如何是好?只能放下所有的矜持,尊严,只为求留。
不管留下来做什么,都不能被送回王府。
连氏扶起了人,低叹了出声,“月清的才情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你父王也是舍不得,柳家将一个女人给了相府本就是一大恩施,如今,我怎能再将你这个好女儿夺走?其实,将你送回府,我这边也是极为不舍,只是柳王爷那边似有意要将你送回。你母亲已经向我这边提示了数次,只是我硬着头皮将你留下了数日……是我的错,应早些断了你的念头。”
连氏说得感慨,连在一旁听着的柳烟华嘴角都抽了几下。
敢情这连老夫人也是一个老戏子,藏得深。
柳月清更是不致信地抬头看着老夫人,似乎不信这说词,“老夫人,月清不在乎这些,只要老夫人您留下月清,父王那边必然不会……”
“月清,你也是看到了,溟儿的病……这些怕不是你所能承受的。”连老夫人淡声打断她的话。
柳月清道:“大姐姐能承受,月清也能了承受,大姐姐身子不好,月清若进门,必然会全心全意照顾姐夫,老夫人,月清不怕苦……还请您成全月清的心愿!”
从老夫人松口的那一刻,柳月清就知道自己的挽回会受到极大的阻碍,没想成,老夫人竟然似铁了心,将她送回府。
“好了,这些你莫再多说,这是你父王的意思。相府也强求不来,若是有什么,回了府再与你父王好好说说,若是有机会,我们许还能有缘再做婆媳!”连氏连忙安慰着。
柳月清却失了颜色,眼神有瞬间停滞。
本来能抓住的根,如今却不让她攀了。
赵姨娘那边已经将事传得七七八八了,做丞相的妾,要比一般的妾要强多了。特别是像叶溟这样的权臣,不知有多少人急着要巴结。
她若做了相府第一妾,好处自是多多,更重要的是,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这后边的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小姐,小姐……”冬青替自家小姐委屈,想着小姐在那个男人面前如此努力的表现,甚至是天天到离碎玉轩最近的花园里抚琴,只为了让那个男人看到。
可是,今日换来的是什么?
若是外边传闻早就散开,柳月清被送回府倒是没有什么,只说是看望姐姐回府就可。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别人都听说柳月清就要被纳为相府第一妾了,其他人都清楚的看到柳月清日夜留在相府,虽未真正的喧布,但这做法与真正喧布没有什么不同。
正是如此,赵姨娘那边可是收了不少的好处。
第一妾的名头可不简单,这也是告诉外人,叶溟已经转移了目光,将宠爱全都放在柳月清身上了。
“老夫人,是大人身边的络侍卫来了。”青青跨门而进,报道。
连氏听了,蹙了一下眉,挥手,“让他进来。”
“是!”青青看也没看屋内的情景,转身就出,不多会,就见络欢领着两名护卫走了过来。
在进屋那一刻,身后两人自动守在门外,只由络欢一人入内。
“老夫人,大人派属下前来送六小姐回王府!”络欢进门,没有多余的动作,更没有多余的言语,直接挑明。
“什么?不可能的……”柳月清怎么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昨夜她只以为自己只要抓住了老夫人这根老藤,叶溟与柳烟华奈何不了她了。
“小姐,小姐……”
柳月清身子一僵,脸色一片灰败,就这么直直晕了过去,生生将她身边的丫鬟们吓得不轻。
连氏皱了皱眉,似有些不耐地挥挥手,“还不快将你们小姐扶出府。”
待得连氏发话,冬青等人不敢多呆,急忙扶着晕厥过去的小姐出了这座压抑的梅花楼。
看着柳月清被扶出,络欢冲老夫人与柳烟华行了一礼,转身就欲走。
“告诉柳王爷,相府承受不起他王府的才女,就言是我主张将柳月清送回。”突地,连氏冲着门外某个方向冷冷吐出了这么一句。
不旦是络欢愣住了,就连柳烟华也有些愣愣然。
络欢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皮子,最后还是什么没说,重重点头,离去。
借着门外的光,柳烟华站在一旁,眯着眼睛重新打量着连氏。
看着连氏那有些苍然的脸上映出来的凌厉,柳烟华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
“是不是很好奇母亲为何明明是喜欢那孩子的,却到了这里,如此无情将人送走?”连氏一双眼仍是盯着门外的某一处,眼不眨地道。
柳烟华摇头,接着又点头。
连氏转过头来,看着柳烟华的动作,无声苍凉一笑。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连氏似累了,无力摆摆手,“回吧,今日我不想看到你。”
柳烟华嘴角抽了抽,知道连氏一直以来都十分刻意的不看自己的脸,也许她可以猜测得到些什么,只是不确定。
“是,母亲……且保重身体……”最后,柳烟华低低一叹,福了福身,带着人离去。
听得柳烟华最后一声叹,连氏的脸上更是恍惚。
喃喃而语,“真像呢……”
“老夫人,后日就是侯府老太君的寿辰了,且要注意些自己的身子,莫为了那些事,伤及了心神。”刘妈妈在旁劝道。
连氏听得,无声苦涩一笑,似真的累了般,无力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一人静一静。”
一屋子的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默然退出。
柳烟华出了梅花楼,又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
“夫人,原来老夫人并不喜欢六小姐呢,如今可好了,将人送走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绿珠嘴咧开了一笑。
其他人也是替着柳烟华高兴,以后,这府中再也没有人与夫人争宠了。
“嗯。”柳烟华漫不经心地应和着。
“夫人,六小姐被送走了,如此的好事,却是为何不高兴?”绿柳见柳烟华皱眉,也收了笑。
柳烟华往碎玉轩那方看了看,摇头。
也不知这母子俩在搞什么鬼,明着就是让柳月清失名声,只怕后边难做人。而如今做来,也是彻底的激怒了柳王府,难道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吗?
想起连氏的眼神,语气,柳烟华最终只化得一声沉叹。
从刚刚连氏的动作来看,显然是恨极了柳王爷,难道这也是连氏不喜自己的原因?不,连氏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明是透着一股怀念,甚至有时候有种说不清的凄楚。
看来这个答案难寻,现在相府只等着柳王府的反应看看了。
真是权大,压死人。叶溟就是典型的例子,似乎还真没有人敢动怒于他。
想到此,柳烟华忍不住想着骅宇的事没着落,心中也有些烦。
“夫人,再过两日就侯府老太君的寿辰了,您可是有什么准备?”张妈妈突然跟着走,边问。
被人一问,柳烟华一愣。
说到这事,还真是忘了,也怪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她忘了这事。
“青莲姐姐前几日早早就准备好了,大人说,这些事不由夫人操心。”绿柳边说,边偷笑。
柳烟华蹙眉,这种事怎么就成了叶溟准备了?一般不是应该做为女主人的她准备的吗?想到自己自嫁进来就没有尽过女主人的本份,又是无声沉叹一声。
站在身后的众位本来还高高兴兴的,见柳烟华这般沉叹,都敛了笑。
“夫人,夫人……”
正待抬步走回静昕阁去,身后突传来一声叫唤。
柳烟华回身见青莲正向着这边小跑过来,似有些急,青莲是碎玉轩的大丫鬟,看着她的动作,似早早就等在那边了。
是叶溟找自己?这么想的时候,柳烟华就站定了脚。
“青莲姐姐何故跑得如此急?”绿柳先问来。
青莲气喘了半会,向柳烟华福了福身道:“大人要见夫人,还请夫人随奴婢前来。”
柳烟华扬了扬眉,点头。
青莲却笑盈盈地拒了身后一众人的跟随,道:“大人只与夫人单独相处!”
绿柳等人自是会意而笑,放心将自家夫人交到青莲的手上,如此好事,他们自是求之不得呢。
柳烟华有些纳闷地跟着青莲七拐八弯的往西南门而去,相府说起来也够大,起码可以第一次走的人迷路。
一路来到了西南门,见得一辆马车摆在门前。
马辕上坐的人不是络欢,换了一个黑衣青年,面部表情也跟络欢一个德性。
“夫人,大人在车中等您!奴婢先告退!”将人领到目的地,青莲便退了。
柳烟华没有半点疑惑,在那黑衣青年下马车,让她上车时柳烟华就已经跃而进。这般动倒是让黑衣青年愣了那么一下,却也未多想,架着马车行去。
马车中的叶溟正抿着唇,见柳烟华入车,眼线直往着她身上望来,不想错过任何看她的机会。
“我以为你想留下她。”柳烟华上来,就说道。
“为夫若想留,烟华可是应允?”叶溟突回问,温柔的眼底有着期待。
柳烟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直到马车发出一小点的颠簸才干脆利落道:“不。”
这“不”字一出,叶溟那微微僵硬的嘴角,化开一道淡淡的笑意。
“烟华不喜的,为夫亦不喜!”他道。
柳烟华挑眉,看过来,“这么说来,我喜欢的,你就会娶了?”
刚刚笑开的嘴角又是一拢,“烟华是想让为夫娶妾?”
“不。”这一回,柳烟华毫不犹豫地应。
嘴角的笑意咧得更开,“如此说来,为夫的决定是对的,柳月清如何能比得了烟华。”
“叶溟。”这一回,柳烟华不再表现得有任何怯懦,抬头直视着叶溟。
突被她叫,叶溟微眯了眼角,柔声应,“嗯。”
“对我,你是不是……”看着叶溟深幽的黑眸,将后边的话吞了回去。
“可是母亲与烟华说了些什么?”叶溟见柳烟华的神情与以往很是不同,蹙了眉,心中有些担心。
“没。”连氏那样的,她又如何能说,只得化作一笑,“只是想问,你这是将我带到哪去?”
这还是叶溟第一次带自己出门,而且她还发现,叶溟最近极少咳,身子似乎好了些。
叶溟深看了眼柳烟华,正欲说些什么,外头突然传来议论声。
虽然马车驾过,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是柳烟华还是听得清晰,全是柳月清负面的传言。
如此打击,如此将她说得不堪,以一个古人而言,必然不能再活得轻松了吧。这也算是柳月清自食后果,当初她就该听自己的,先一步离开相府,就不会闹成这般。
虽然这一切都不是柳烟华造成的,但只怕,这事还是挂勾在她身上来了。
听着外头恶言,柳烟华轻轻闭上眼。
“不是烟华的错,是为夫的主张。”叶溟弹开衣袖,优雅起身,来至柳烟华身侧,伸出手握过她的手。
柳烟华回视他,无声苦涩一笑。
见得她的笑,叶溟慢慢地也松开了她的手,退回了原位。
这男人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人无法招架,但如果这一切都由他来承担了,那她呢?又该承担什么?
她甚至是连基本都没有做到,连骅宇都没能保护到,自己跟个废物有何区别?
“叶溟,有些事,其实……可以交给我的,不必你事事为我操心。”柳烟华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人人眼中的痴傻,什么事都要他人提前做好准备,事事替她着想。“我们之间,可以分开承担一些自己该承担的,而不是你一味的替我做全了。”
柳烟华希望他能明白,自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叶溟似乎误解了她的话,原本温柔的眼神瞬息黯淡,声音虽平淡,却也带了几分冷意,“只有他可以替你做,我却不能。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半点不如他。”
柳烟华愣了愣,不知这男人怎么的突然又生气了?
“你是不是在意为夫这一身病?是不是因为为夫不能守护你们,三番两次让你们陷入这般绝境,甚至是让你受了伤。如此不堪的我,是不是不配站在你柳烟华的身边?”叶溟的呼吸有些急促,然后就是一阵猛咳,被他忍下,“烟华,到底,为夫哪不如他?他快回来了,你是否很是期待?”说到此,苦涩失笑。
“不是,那个,你是不是……”柳烟华觉得莫名奇妙,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是不是他要回来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我划分界线?烟华,我只想守护你,即使我只有几年可活,我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如果,你害怕,我死后,会无靠山。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后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就算,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沙哑的声音顿了顿,再道。
“烟华,别离开,即使那个人回来了,也别离开。如果……你们之间断不得,我可以……可以准许你们偷偷的……我不会阻拦,但求你别离开相府……别离开我,可好!”
说到最后,叶溟已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柳烟华一脸沉然,但那双眼却是清澈得猜不得心思,叶溟的心也跟着一沉,心在滴着血,哑着声继续道:“如果这般还够,我可以……我可以让你们在一起,我可以退出,但求你别恨我,恨我将你从他身边拉开,从他身边抢夺过来……”
“妈的,该死的男人,你够了……”柳烟华弹跳而起,一脚狠狠踹了过去,实实踹在叶溟身上,那个忍着没倒下的优雅男人被她这么大力一踹,彻底翻滚到马车角落一边去。
驾车的黑衣青年听到马车传来女人怒吼,踹得马车一歪,发出一阵响动。
黑衣青年忙勒住马车,以为是有刺客,掀帘急声叫道:“大人……”
然后看到马车内的一幕,黑衣青年彻底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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