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腥风血雨后,天终于亮了,像每个平静无忧的日子,万物初醒,晨光熹微。
白帝城被那些以它为家的勇敢之人护了下来,祥和如昨日。
死亡和牺牲无可避免,虽令人哀痛欲绝,但活着的人总归要向前看。
一场恶战下来,伤患千人有余,因徐一弦跟秦决明来了白帝城,诗华年便也一并回了这里,她见伤患太多,白帝城医馆根本收不过来,当即决定,将锦瑟坊关坊半个月,腾出阁楼,安置伤者。
锦瑟坊里不少姑娘都善于照料、精通医术,帮了大忙。
沈琼林虽身负重伤,但十分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也没断胳膊断腿,只是估计要在这病榻上躺许久。
沈玉树在锦瑟坊和天阙山庄两地跑,既照顾沈琼林,又向姑娘们讨教医术,还时常搭把手。
众人这才发现,沈小公子虽然从小被娇惯,干起活来却非常仔细认真,不嫌苦不嫌累更不嫌脏,当真是赤子之心,热忱一世。
沈朝散了大半家财,给那些在昨日血战中牺牲之人的至亲,也给那些身负重伤或者落了残疾的人,保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而对于李长天杀了摄政王韩涯一事,秦决明暂时未多言,只是让燕殊和李长天赶紧去包扎伤口。
负责给李长天包扎伤口的,是一名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她笑颜如花,目光带着仰慕和憧憬,不停地逗李长天开心。
结果她还没和李长天说上两句话,一人走了过来,说:“不劳烦姑娘,交予我便是。”
小姑娘抬头望去,见说话的人,是一名清隽无双、气质出尘的青年。
小姑娘掩唇笑了笑,指着青年缠着白布的手掌和胳膊,说:“不会劳烦,而且啊,公子你自己都伤着呢,还是赶紧去歇息吧。”
谁知那人十分坚持,小姑娘实在无法,只得将药给了燕殊,蹦蹦跳跳地去帮别的伤患治伤去了。
燕殊拿了药,动作极轻地给李长天上药包扎。
他并无别的想法。
只不过李长天怕疼,那小姑娘下手看着有些重。
真的仅仅是这样而已。
燕殊替李长天上药包扎时,李长天一直很安静,实在疼得厉害了,才皱眉轻轻地吸气吐气一下,和之前那个怕疼哭闹的傻子判若两人。
他似乎很疲惫,像每个耗尽力气,只想一动不动坐着发呆的人一样。
燕殊担忧地看着李长天。
李长天察觉到燕殊的不安,抬起头,弯眸对他笑了笑。
燕殊怔然,突兀地移开眼睛,低下头,继续替李长天包扎伤口。
燕殊仔仔细细、动作温柔地替李长天处理完伤后,听见李长天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谢。”燕殊整好药瓶,犹豫片刻,问,“你还好么?”
李长天垂着眼帘,令人看不清神情,他发着呆,像座静默无言的石雕,一时间甚至没听见燕殊关切的询问。
燕殊也不起身离开,默默无言地守着他。
“嗯?”李长天恍惚抬起头来,看向燕殊,“你怎么没走?”
燕殊再次轻声问:“还好么?”
“啊……”李长天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沉吟半晌,问,“燕殊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要是你忙就算了,我就随口一问,算了算了,你肯定忙。”
燕殊看着李长天,等他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完,说:“我陪你。”
-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天阙山庄后山的林间小路上。
正值仲秋,落叶枯黄,谁念西风独自凉。
燕殊和李长天身上都有伤,走不快,好在他们也不赶一时,古苔绿,秋烟碧,难得清闲宁静。
燕殊想起他和李长天初见时,也是在秋日。
流光把人抛,转眼已一年了。
“到了。”
李长天忽然道。
燕殊抬起头看去,他的面前,是两座石砖砌成的青冢坟墓。
墓碑前燃着香,摆着贡品,一块块石头压着黄纸和纸铜钱。
李长天有些神情恍惚地看着其中一块墓碑,说了一句‘姐姐,我来看你了’。
燕殊对着坟冢拜了三拜,并未多言。
两人皆沉默着,秋风呜咽,竹叶飒飒。
许久,李长天缓缓开口,对燕殊说:“这里很漂亮也很安静,我姐应该会喜欢。”
“嗯。”燕殊点点头。
“燕殊,你还记得,寒鸦里有一个长相与我一模一样的刺客么?”李长天问。
燕殊看了李长天一眼,点点头:“记得。”
李长天望着墓碑:“他名叫阿无,擅长易容,那日,寒鸦刺客将我带离囚房后,他擅用私权,让其他寒鸦刺客静等片刻,随后将我带回他屋里,关了起来。”
“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下去陪她的,是我,不是你。”
“我一开始不明白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沈朝王爷和我说,那日北狄人发难,阿无代替我送了命。”
“沈王爷不知那是阿无,以为是我,把他葬在了我姐姐身旁。”
“阿无虽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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