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天虽强撑着一口气,但躺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体温被汲取,终究还是有些恐慌。
他疼得身子微微发颤,意识有些迷糊起来。
恍惚之间,李长天好像看见燕殊背对着自己,站在一座金漆雕饰朱红木戏台前。
锣鼓声点点,台上的戏子正唱着一出悲怆的戏。
“为何投奔敌军,为何背叛于我,为何伤我至亲,为何啊!”
“将军呐。”
戏子在哭,水袖洒泪。
“苦不堪言,不堪言呐。”
李长天跌跌撞撞,几步奔向燕殊,他想开口解释,喉咙里却好像被堵着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燕殊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看向来人。
见到是李长天,他先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随后双眸里的情绪慢慢变成了愤怒。
他咬着牙,语气又哀又痛。
他对着李长天,冷冷地说。
“滚。”
李长天吓得醒了过来,背脊上激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勉强抬起头,发现自己仍然在铁笼里,双手被绳索束缚,口中塞着一团破布。
李长天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隐隐感觉是夜晚。
正此时,营帐外走进一人。
是长孙柏。
他身着玄铁寒甲,冷冷地看着铁笼里的李长天,如同看着一团腐朽死物。
长孙柏做了一个手势,两名将士上前,打开铁笼笼门,将李长天拖了出去。
营帐外,将士们举着火把,整齐列队,队前方,摆着临时搭建的高台。
高台上置着肃穆的棺材、灵牌、贡品、和魂幡。
纸铜钱满天,悠悠苍天,齐齐静默哀叹。
两名将士将李长天拖到高台前,长孙柏上前,一脚踏在李长天的背上,强迫他蜷缩跪俯在地。
李长天想说话辩解,可双手被束缚,口中塞着破布,他只能勉强地发出难以辨别的呜咽声。
火把灼目,阴风哀嚎,不知是在叹世事无常,还是在叹衔冤负屈。
李长天俯跪在地上,听见长孙柏哀悼着秦决明,并感慨军中出了叛徒的羞愧之耻。
“小人不死,难息三军怒。”
长孙柏说完这句话,李长天被人粗鲁地拽起身,拉上木架刑台,以跪着的姿势,手臂捆在木架上。
军中有令。
将领如有叛党投敌者,若被活捉,当众以铁鞭鞭挞百下,再斩其首,以警示威慑其他将士。
天阴沉,地缄默,没人阻拦,李长天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一道铁鞭狠狠落在他手臂上,血花溅起,翻起的皮肉下隐隐约约可见白骨。
那铁鞭上有刺,一勾就是皮开肉绽,疼是极疼的,惨叫被堵在喉咙里,李长天浑身颤抖,额上冒出了冷汗。
他费劲地抬头往下看去,想在人群中找到燕殊的身影。
李长天不甘心。
倘若他当真只有死在这里的命,都不能最后见燕殊一面么?
李长天面前,施刑的将士高举着手中的铁鞭,鞭子带着寒气和腥血,重重地往李长天身上抽去。
铁鞭顿住,倒刺划开肌肤,鲜血从伤口溢出,顺着铁鞭落在大地上。
可李长天没有感受到铁鞭落在身上的疼。
他愣愣地抬头看去,看着挡在眼前的人。
燕殊单手攥着铁鞭,阻下鞭子抽在李长天身上。
他明显一副还在病痛中的模样,脸色和嘴唇皆惨白,呼吸有些急促,但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和犹豫。
“燕大人?!”
一旁的长孙柏惊讶地喊出声。
燕殊不是因中毒和重伤昏厥在病榻上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燕殊没应声,他敛眸松开铁鞭,在李长天面前蹲下身,伸出左手拿下李长天嘴里的破布。
他的右手手掌方才因为攥了带刺的铁鞭,如今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李长天目光落在燕殊的右手上,眼睛红了。
忽然间,身上的伤,再疼也疼不过犹如被撕扯裂开的心脏。
不该如此的。
李长天心想。
燕殊不该受这样的苦,更不该因自己受这么多的伤。
嘴里的破布被拿下,之前无法说话时,李长天想了一肚子的措辞,可如今真到了能辩解的时候,他却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燕殊……”李长天看着燕殊,眼里有泪光,几乎是在小声呜咽。
“我在,我在听的。”燕殊的声音也很轻。
“当初,秦大人知道自己身染顽疾,他怕自己病倒后,军心动摇,他更知道,和北狄一战,需要一个转机,需要一个谋略,于是秦大人找我商议……”李长天虽已入困境,身负重伤,但依旧话语清晰,逻辑有条有理,“秦大人希望我能带着他的头颅,假意投诚北狄,表面上趋附,实则为了刺杀北狄可汗,秦大人是割喉自尽的,我没有伤他。”
说到此处,李长天闭了眼,一是不敢看燕殊的神情,二是倔强地不想落下泪。
李长天答应秦决明参与计谋的那刻。
他就想过这个下场。
万人唾弃,千夫所指。
可真到了这个时刻,李长天才发现被人误解,竟是这么令人难过的一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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