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禄家的连头不敢抬,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重复了一遍,因着夏堇也在旁边看,故而她丝毫不敢有所隐瞒,只一心想洗清自己,把事情推到余妈妈和王全家的身上。
仲禄家的话音刚落,大奶奶便猛地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是念着你们这么些年本本分分地为太太办事,这才破格提了你家男人做买办,又让你继续管着厨房。你倒好,这才过了多久,规矩二字就忘到后脑勺去了!这不知道还以为是我这个当家的没有起好表率作用,让你们忘了本分!”
大太太只觉着这话极为刺耳,脸瞬间黑了下来,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怪我把他们教坏的!”
大奶奶装着一脸无辜相,急急道:“太太明鉴,媳妇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实在是这些恶奴胆大包天,不光辜负了您的信任,也辜负了我的信任。为了维护府里的规矩,杀一儆百,老太太,媳妇斗胆请您下令打她二十大板再说。”
仲禄家的听了身子不由得一晃,心急如焚,连声道:“老太太饶命啊,奴婢当真是为了太太和二奶奶之间的和气,这才斗胆给送了牛乳过去。奴婢实在不知会因此害了二奶奶啊……”
突然,仲禄家的转过去迅速地爬到大太太脚边,抓住大太太的衣角,恳求道:“太太,太太千万要救我一命啊,老奴一家子好歹跟了您几十年了,纵是没给您立过什么功,却也跟着余妈妈一起为您忠心效力了呀!”
大太太听了猛地一惊,看向仲禄家的,此刻仲禄家的两眼圆睁,眼神中的寓意大太太岂有不懂的。
仲禄家的这是要威胁于她啊!大太太不由得又是愤怒又是忐忑,但更多却是懊悔,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一时手软留了她这条命!
故而,只得沉声道:“仲禄一家再有错,好歹也做了我几十年的陪房,你即便是要惩戒,也犯不着下这样的狠手吧,她都知天命的年纪了你打她二十大板,岂不是要她死嘛!我看,这碍了你眼的只怕不是她,是我吧!你这是向我立威呀!”
“太太,您这话可真真是折杀我了!想我王氏进门十几年,一向把您敬为天,不敢说能替您分忧,可解难媳妇是一百个愿意的!您今日说的这话若是传到了大爷的耳朵里,媳妇便是再无颜面面对大爷了,索性不如今日便求太太给个恩典,赏我一纸休书吧!”
说着大奶奶便用帕子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糊涂!一个个都这么糊涂!”太夫人瞪着眼睛看向大夫人,厉声斥责道,“照你这么说,府里还要规矩做甚!纵的那些个恶奴们都知道年纪大了主子不会重罚,从此便作乱犯上,无所不作,这家里还不迟早乱了套了!怪不得历来犯大错的都是待了半辈子的老人,我原就纳闷,原来根子在你这!”
大夫人被太夫人训的脸色发青,险些倒了过去,亏得身边的余妈妈眼疾手快,扶抓了她。
“老太太息怒,太太一向为人宽厚,又常常感念老太太的教诲,故而对待仆从一向秉承众生平等的理念……”
“睁大了眼睛瞅瞅屋里坐的都是什么人,有你说话的份吗!”太夫人毫不留情得打断了余妈妈的话。
余妈妈心里一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道:“老太太息怒,都是奴才不知分寸,奴才自己领罚。”
“你快起来吧,你主子可铁了心要护着你,我这半条腿迈进了棺材里的老婆子可是不敢惩罚你!”
大夫人此时才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也跟在跪在了地上,“母亲息怒,都是媳妇的不是。”
余妈妈此刻也顾不得别的,硬着头皮解释道:“老太太容奴婢说句话,太太和奶奶们本就是婆媳,都是连在一根绳子上的,太太但凡身子好一点,断然是不会用了媳妇的东西,相反还会赏给她们东西。至于二奶奶怀了身子的事,那可是太太的亲孙子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吗!”太夫人扬声质问道。
余妈妈和大夫人皆是一愣。
“我本想饶你一命,谁想你倒是这般不依不饶,既如此,就赏你二十板子!来人呐!”
局势转变的如此之快,就连大奶奶也是吃了一惊,直到余妈妈呆愣着被人架着胳膊拖走,才晃过神来,不断喊着饶命。
大夫人猛然跪在了地上,可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老太太息怒。”
众人见大夫人跪了也不好继续坐着,纷纷起来跪在地上,喊着老太太息怒。
太夫人极为不耐烦地挥挥手,对大夫人道:“我这用不这你伺候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回去养身子吧,今后你也不用再来我这里请安了,有时间还是多管管你屋里的奴才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别以为年纪大了便可以忘了自己的身份,年纪再大的还能盖过我去不成,这家里如今还是他沈继孝(大老爷)当家呢!”
太夫人这话说的力道十足,不止大夫人,大奶奶连同余妈妈也都是脸色微变,这是在提醒着屋里的每个人,甭管自己的丈夫儿子多有本事,她可还是这家里唯一活着的祖宗!
这一瞬间,大奶奶只觉得浑身彻骨的冷。